萬蓮生香都在一個司里住著的,誰不知道誰個大概其?老鄭心里怎么就沒點數。不吹牛,實實在在,好好說話,行不行?桑敬悶悶哼了聲,捏起一粒椒鹽香酥蠶豆放進嘴里慢慢嚼。“前后傷了兩次。”陸珍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又趕緊縮回去用手爐暖著,“肺管子也不大好。”低頭咳幾聲,揚起臉歉疚道:“我這是傷不是病,不過病氣。”鄭琨趕緊說道:“沒事兒,沒事兒。您咳您的,我們不怕。”桑敬和張玟撩起眼皮睨了眼鄭琨,很快便別開視線。一個吃蠶豆,一個盤手串,都沒說話。陸珍挑眉看向鄭琨,露出會心的笑容,“還得是同行才懂同行的辛苦。”這話說到大伙兒心坎里去了。桑敬哀嘆一聲,“可不是嘛,外行只知道看熱鬧。甩符甩的遠不遠啦,符筆轉的快不快啦。真正有用的那是半點看不明白。”張玟連連稱是。鄭琨也道:“要不怎么叫外行呢。”陸珍搖頭淺笑,“就剛剛,陛下還問我能否做法尋找顧氏遺珠。我斟酌再三才敢實話實說,唉,陪王伴駕啊,真就不是我能干的差事。”顧氏遺珠?鄭琨驟然瞪圓眼睛扭臉去看桑敬,桑敬咬碎一顆蠶豆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被陸珍所言驚到,掛在嘴角的半粒蠶豆顫巍巍的晃兩晃掉在衣襟上。老桑膽子太小了。鄭琨暗暗搖頭,轉而去看張玟。張玟眉頭深鎖,默然不語。看似淡然如常。老張經的事多,不管到什么時候都不慌。鄭琨直起腰桿,慢條斯理的拈起胡須。他決不能被老張比下去。靜默片刻,鄭琨呵呵干笑兩聲,“顧氏遺珠……又是怎么個說法?”“就是夏神機使最后一次面見顧大國師時,顧大國師對他說的一句讖語:遺珠興,福子亡。”陸珍不解的眨巴眨巴眼,“你們沒收到夏神機使的信?”“沒有啊。”桑敬撿起掉在衣襟上的半顆蠶豆放進嘴里,邊嚼邊說:“老夏他們也是的,怎么不把信交給陸五姑娘帶回來。飛著肯定比馬快嘛。”“哦,信送出去之后我才接到陛下召我回京的旨意。”陸珍自嘲一笑,“自打傷了肺管子,記性就不大好了。”肺管子離腦瓜子遠著呢。怎么還能連帶著腦瓜子也不好使了。嘖……肺管子的日常保養必須搞起來!桑敬開始琢磨晚上是不是加一兩道滋養肺管子的藥膳。鄭琨垂下眼簾思量片刻,仰起頭正視陸珍,“陛下想找到這位顧氏遺珠?”陸珍嗯了聲,“這位遺珠關乎吳王性命。福子,正正就是吳王。”顰了顰眉,面帶悲傷,語調悲戚,“吳王與妖道妙遠暗中勾結,而今妙遠伏法,吳王逃離王府,下落不明。”這……鄭琨、桑敬和張玟三人對視一眼,抿唇不語。換句話說,顧大國師的讖語應驗了。但是……遺珠在哪兒呢?遺珠興,遺珠興……難道這位遺珠已然嶄露頭角?可江湖上一直風平浪靜啊。桑敬抓起手邊的茶盞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大口,“老夏是不是因為這句讖語才有底氣離開神機司的?”鄭琨擰起眉頭,瞥了陸珍一眼,“不能吧。老夏……不是那樣的人。”“哪樣人?你倒是說說看。”桑敬不依不饒,低聲埋怨道:“就他心眼多。藏著掖著不告訴咱們顧大國師還說了句讖語。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也能瀟瀟灑灑離開神機司,隨便找個鄉下地方躲上十來年。那樣的話,起碼能得個好名聲。就像老夏現在似的,誰不敬他是條漢子?桑敬氣得直咬牙。失策啊,失策!當年他跟老夏搭伴兒就對了。大不了一起描繡樣唄。被人叫“巧手嬤嬤”也挺好聽的。“反正他不是那樣的人。”鄭琨梗著脖子,“我信他。”桑敬嘁了一聲,捏起一粒蠶豆放進嘴里狠狠咀嚼。老鄭長了張小甜嘴兒,瞧瞧,瞧瞧,多會說話。陸珍附和道:“是啊,夏神機使當年肯定不是故意不說。當其時,顧大國師身故,神機司群龍無首。他若是說了,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朝堂之上又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早說晚說都是說嘛。”張玟溫聲安撫桑敬,“現在咱們不是知道了嗎?你就別鬧別扭了。神機司上上下下擰成一股繩才能辦好差事。”桑敬肩膀軟軟垮下來,“行吧,行吧。我不鬧,跟你們擰成一股。”張玟欣慰的笑了,“老桑,你是個好的。”鄭琨也道:“好的不能再好了。”桑敬繃不住了,噗嗤輕笑出聲,“你倆早上喝蜜了吧?甜的我牙疼。”話音落下,三人相視而笑。笑罷,又都正正顏色,“眼下顯而易見,顧氏遺珠已然妨害到吳王殿下了。然則……”鄭琨故意賣個關子,視線投向張玟。他要看看老張跟他有沒有默契。“然則,顧氏遺珠不能落在高指揮使手里。”張玟目光帶著詢問,沖桑敬抬了抬下頜。“我跟你們是一股繩。”桑敬把盛著蠶豆的小碗遞給張玟,“吃了豆兒,就是一個鼻孔出氣兒的好兄弟。”張玟拿出兩粒,轉頭遞給鄭琨一粒,“吃了豆兒,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鄭琨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個鼻孔出氣兒我怕憋死。穿一條褲子我怕摔死。”“老鄭!”張玟嘖了聲,“別鬧!快接豆兒。”“你們容我把話說完吶。”鄭琨深吸口氣,伸出手接過蠶豆,“吃了豆兒,總是不穿一條褲子,也決不能有二心。否則……”視線在張玟和桑敬臉上掠過,似笑非笑,“頭發掉光光,戴不了桃木簪。”張玟、桑敬異口同聲,“太毒了,太毒了。”“毒,方顯誠意!”鄭琨把蠶豆放到唇邊,舌尖一卷卷進嘴里,含混不清的說道:“我干了。你倆敢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桑敬、張玟也都把蠶豆放進嘴里嚼起來。仨人吃完蠶豆,眼神同時瞟向陸珍,“陸五姑娘怎么說?”桑敬拿起一粒蠶豆,“敢不敢接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