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萬福

第502章:誅十族

當時,周令懷對閑云先生的話,很不以為然。

自然也沒將這話聽進心里去。

可如今再想一想,周令懷卻倏然明白了!

他是當局者迷,閑云先生是旁觀者清,他心中有迷障,這迷障是執念,這執念是菩提,這菩提是虞幼窈。

他以心為菩提,執了對虞幼窈的貪嗔癡執念。

周令懷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眼底深處也是一片暗潮洶涌,可偏偏他臉上,卻波平如鏡,不動聲色。

見表哥只是看著她,不說話,虞幼窈心有點慌:“表哥?”

“好啊!”周令懷傾身,輕柔地將她頰邊一縷發絲,撩到了耳后,指尖輕佛了她鬢邊的梧桐花流蘇墜子,顆顆碧綠珠子搖曳生輝,鮮妍又美好。

到底稚嫩了一些。

心中瘋狂蔓長的妄念一收,周令懷偏執又克制,又湊近了一些,清冽的氣息,幾乎落在她耳側,指尖輕輕地在她耳鬢廝磨:“我等著你。”

等著你再長大一些——

表哥的氣息落在耳畔,一絲一縷的呼吸,似乎也透了些許的溫情與繾綣。

虞幼窈突然摟住了表哥的腰:“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后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表哥的胸膛雖然并不厚實,卻十分堅實,薄薄的衣料,擋不住心口處,那堅鏘有力的心跳,那些埋在心中許久的話,突然就有了開口的勇氣:“表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她一時沖動之下抱了表哥,也只是想要安慰表哥。

話說完了,她就連忙放開了表哥。

周令懷卻垂放在身側的身手,抬高了,倏然就握住了她纖細柔蔓的腰肢:“好,我聽表妹的。”

纖腰在手,只一握便松開了。

“表哥答應了,那我們來拉勾,”虞幼窈笑彎了唇兒,嫩生生的小指頭,輕輕勾住了表哥的小指,輕輕晃了晃:“拉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完了,她另一手扳起了表哥的大拇指,將自己的拇指蓋上去:“我們說定了。”

這樣幼稚的舉動,對周令懷來說只是玩笑一般。

卻知道,這對虞幼窈來說是很鄭重的約定。

小姑娘天真地以為,拉了勾,蓋了印,這個約定就能得天地見證,永遠不會背棄,每每認為很重要的承諾,都要如此與他做了約定,才覺得放心。

隔日,迫害周厲王一干人等的判決也下來了。

犯官長興侯十族之內,凡年滿七歲者,皆判斬首之刑,以儆效尤,后世子孫永世不得入朝為官,世代皆為庶民。

兩位閣臣三族之內,凡年滿七歲者,皆判斬首之刑,以儆效尤,后世子孫永不得入朝為官,世代皆為庶民。

北境一干大小官員、豪紳,抄沒其家財,判斬首之刑,凡年滿十二歲男,被判充軍,年滿十二歲女眷者,皆充賤籍,送教司坊慰軍。

其余受牽連一干人等流放尚陽堡,未經宣詔不得入京。

一應刑罰,待周厲王喪葬除服之后——

行刑!

朝臣們無人敢說半句。

幽王一案,冒犯了天威,也失了皇家體統,長興侯固然可惡,皇上此舉又何嘗不是,想要借此機會震懾藩王,亂黨?

判決一下,京里又是了陣嘩然。

誅滅十族這是何其酷刑?

縱觀泱泱歷史,也是屈指可數,最著名的大約就是,前朝成祖篡位,讓當時一位威望極高的老臣起草即位詔書。

這位老臣也是個硬骨頭,寧死不從。

成祖威脅要誅他九族,他于詔書上寫道:“篡位狗賊,德不配位!”

成祖一怒之下,誅其九族,將其親朋歸其十族。

八百余人,人頭落地。

因此事下獄及被流放充軍者亦數以千計。

皇上還算仁慈,至少放過了未滿七歲的孩童,可這些孩童失了父母親人,未來又將如何,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殘忍?

歷朝歷代,凡通敵叛國者、謀逆造反者、迫害皇族者,巫蠱禍亂者,皆被視為冒犯皇權,其罪當誅連九族。

這罪究竟要怎么判,還是要取決于當權者。

皇上此舉并無什么不妥。

虞幼窈止不住一陣膽:“長興侯冒犯了皇權,得此下場可以說是罪有應得,可他十族之內,六百余人,究竟有多少人,是罪有應得?又有多少人是無辜而受到牽連?”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血流成河的畫面。

也不敢去想,冬日嚴寒凍骨,流放去尚陽堡的路上,又將是如何尸橫遍野?

又有多少人能有幸熬到尚陽堡?

到了尚陽堡之后,又有幾個能熬得住接下來勞苦的生活?

周令懷輕抿了唇:“你可是覺得……”

他話才開了一個頭,虞幼窈倏然湊近,伸手輕掩了他的唇:“我是同情那些無辜受到牽連的人,可我也知道,不管那些人有多么無辜,都與表哥無關,表哥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生也好,死也罷,也不過是皇權凌下,帝王心術,我不會將這一切歸咎到表哥身上。”

當年,戰功赫赫的周厲王就不無辜?

服毒自盡的王妃和郡主就不無辜?

落了一身殘病的表哥就不無辜?

幽王府上上下下,包括那兩千jing兵就不無辜?

還有幽州那些因幽王一案被牽連的人,他們就不無辜?

可有誰因為他們無辜,而放過了他們?

如今也不過是世風日下,風水輪流,為自己當年造的孽,付出了自己應有的代價罷了,成然這代價太慘烈了。

可世間因果,也不過如此!

不管怪誰,也怪不到表哥頭上。

聽了這話,周令懷竟也不覺得意外,看著小姑娘透澈的雙眼:“窈窈,這世道很快就要到頭了。”

虞幼窈心下微震,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這樣的話題太沉重了,也不是她現在能承受,虞幼窈逃避地轉開了話題:“我打算在京里開一間善堂,收留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無依無靠的婦孺,教他們讀書認字,以及一些謀生的手段,也不讓他們白吃白住,我在京里有不少鋪子、酒樓和莊子,可以安排他們過去做活,以勞代食,以工換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