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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羌站在高高的拜月樓前,黑著一張臉,那凌厲的眼神幾乎要把零露射到老鼠洞里去。
“朕再問一遍,你師父真的被御膳房的人叫走了嗎?”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零露聽了卻撲通跪地,連連認罪。
誰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陛下,外表與內心是兩個極端!
“回陛下,御膳房的人沒有叫師父,師父去了,去了御菜園。”
對不住啊師父,徒兒也想幫你遮掩,奈何陛下“火眼金睛”,徒兒為了保命,只好先出賣你了……零露哆哆嗦嗦說完,心里還默默念叨,向尚六珈告罪。
“真是好大的膽子!”姬羌“霹靂”一聲,零露顫顫一哆嗦。
然而跪地上縮成一團兒的他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姬羌的發落。幽幽抬眸時,吃了黃裳一腳,“還不快跟上,陛下都走遠了!”
再看姬羌,已然踏上去往關雎宮的小道。
關雎宮位于后宮最中央的位置,朝南正對紫宸宮,朝北正對御花園的水木自清。尋常,姬羌進出御花園從不走這條路,今兒因盛了心事,也顧不上走哪一條了。
走了很遠,她忽然駐足,疑惑的望望四周,些許的陌生感令她訝然,“這是哪里?”
“回陛下,前面就是關雎宮。”零露指著一處宮墻高大、華麗的宮羽回道。
關雎宮,姬羌垂了眼眸。
她生在上林,滿月回皇宮,入住的便是這關雎宮。
這是父王的宮殿,是這后宮之中,最尊貴的地方。里面,卻異常冷清,在她為數不多的渾渾噩噩的早期記憶中,這是一座沒有聲音的宮殿,上至父王,下至宮人,人人沉默寡言,不茍言笑。
所以,當她第一次看見秦食馬站在樹杈上,因順利將鳥窩取下而放肆歡笑時,她幾乎以為遇到了怪人。
后來有一段時間,母君頻頻光顧關雎宮,這段歲月大概就是眾人印象中,父王、母君相親相愛的日子。
只有姬羌明白,母君每次來,一不是為看她,二不是為見父王。正如眾人所希冀的那樣,她只是來做做樣子,讓群臣百官以為她與夫王重歸于好。
僅此而已。
事實卻是,父王與母君說不了幾句話便吵的不可開交,母君每次都能把父王氣的跳腳,偏偏父王“大度”,事后都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般,原諒母君。直到新的矛盾生成,新的爭吵發生……周而復始,惡性循環。
到了最后,倆人到了吵無可吵的地步,徹底決裂。
而她這個看客,也早已厭倦了他們站在一起滔滔不絕的樣子。
再后來,她隨父王搬到了落霞居,這關雎宮,就再也沒有踏進過。
“陛下,要不咱換條道兒?”零露知道姬羌不喜這里,小聲的問。
姬羌又賞了他一道淡淡的冷眼,“有這個必要么?”
說完,抬腳繼續前行。
走至一片蓮池處,似乎有什么聲音隱隱傳來,最初,君臣三人以為聽錯了,駐足留意,片刻發現,果然有什么動靜兒,就在前方的蓮池中。
零露小聲告訴姬羌,雨花池到了。
雨花池,姬羌再次默然。雨花池連著雨花臺,當初是商芄的住所。
自慈悲殿等處落成,先帝的后宮們便集體搬了過去,譬如這雨花臺以及前后的玉華宮、倚霞軒漸漸冷寂,像雨花池這等雅致小池也漸漸荒蕪,姬羌想不到會有什么人或物突然光顧這里。
突然“咣當”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撞到了池壁,三人神色一緊,紛紛上前。
一個亮的能“發光”的光頭赫然入目,小池中,商芄駕著一只小舟,手持一根粗粗的木棍,不知在做些什么。
見到姬羌,商芄既沒有大吃一驚,也沒有一絲意外,他很淡定看了姬羌一眼,隨后中規中矩的向她行了個佛禮,從前的尷尬,以及姬羌曾對他的種種嘲諷仿佛都不存在。
姬羌便也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淡定,且云淡風輕問道:“法師在此處做甚?”
“回陛下。”商芄雙手合十道:“臣在種蓮子。”
“此處已空無一人,待盛夏時節,縱然蓮花滿池,也無人欣賞,法師何必費這個心思?”
“回陛下,臣種的是可食用的蓮,待秋來臨,這滿池的蓮藕成熟,食案上便可又增一道美食。”
姬羌輕笑,帶著慣有的不屑,“出家人也講口腹之欲么?”
商芄默了默,回,“正事良藥,為療形枯。”
姬羌又笑,“好一個正事良藥,為療形枯,如此,朕便不擾法師修行了。”
臨走前,姬羌居高臨下的掃視商芄一眼,心里忍不住冒出來一句:虛偽的和尚,荒謬的修行。
隨后她收起目光,昂首挺胸,大步離開。
零露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里直嘆,陛下每次懟完商圣君,似乎都心情大好。
可這也正說明,陛下將商圣君“放”在了心上。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無論是厭、是喜、是恨、是憎,總要占據心情。
零露正忖度著如何將這件事告訴師父,尚六珈腳下生風的追來了。
尚六珈自知一切都瞞不過姬羌的眼睛,因此也沒廢話,到跟前直接老老實實的為自己的擅作主張認罪,令人意外的是,姬羌卻沒有罰他。
“你與王圣君說了什么?”
“他都跟你說了什么?”
姬羌問的認真,零露怔愣片刻,恍然大悟,原來陛下不僅沒生氣,反而也在期待師父帶來的答案。
方才那副幾乎“吃人”的樣子,大概是在掩飾吧,他家陛下真是越來越會虛張聲勢了。
“臣只說陛下不喜人靠近,除此之外什么都沒說。”尚六珈回的認真,就差豎起手指發誓。
“說起圣君的反應,那可真是太奇怪了。”說實話,尚六珈到現在也沒將王圣君那場大哭特哭消化掉。
“怎么個奇怪法兒?”姬羌皺著眉,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尚六珈。
“他,他哭了!”
哭了?
尚六珈面前多了三張目瞪口呆的臉,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就知道陛下會是這種反應。
“對,哭的簡直,凄凄慘慘,鼻涕一把淚一把。”尚六珈頓了頓,又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