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回往營帳的路上,殷不離忽而聽到隱隱的哭聲,殷夫人似乎也聽到了,大家都停下腳步仔細辨認,只辨出是個女聲,至于是誰,倒是不清晰。
殷不離令阿葵等先陪著母親回營帳,自己要去看個究竟。
殷夫人剛想阻攔,突然想起狩獵活動開始之前,老爺在家里與她的約法三章,不得過問不離之言,不得過問不離之行,不得過問不離之事。
老爺說了,但凡她違背一條,他便立刻向陛下告假,說她犯了舊疾,需回家靜養。
殷夫人迄今還記得周夫人“病急”歸家的狼狽模樣……想到這兒,她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輕聲囑咐女兒早點回營帳。
殷不離滿口答應。
阿葵對殷夫人的憂慮非常不解,“您看大小姐多得陛下信任,今日晚宴她可是坐在陛下身旁用宴的,比燕國公主還得臉呢。”
世家小姐中,有幾個比她們家小姐更風光的?
正是如此,殷夫人才忐忑不安,一個女孩家家,總是這樣上躥下跳的沒著沒落,終歸不是辦法。一輩子說長很長,說短也很短,眨眼就過去了。
將來她和老爺都不在了,女兒年老體衰,誰能暖她的心呢?
殷夫人長長嘆口氣,什么也沒說,正欲抬步,忽聽身后有人叫她,“殷夫人,請留步。”
竟是秦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殷夫人率家仆向裴秀娥請安問好,不曾想,從未主動與殷府打交道的秦國公夫人竟要請她喝茶。
殷夫人一時有點猶豫,不知該去還是不該去。突然又想起女兒,若是她在這兒,指定立刻就有主意。
瞧出她的猶豫,裴秀娥笑道:“夫人在擔心什么?我還能把您吃了不成?”
裴秀娥捂嘴嬌笑,使僵硬的氣氛輕松不少。聽對方說只是閑聊,殷夫人便笑著去了裴秀娥的營帳。
殷不離腳步輕盈,順著哭聲一路尋至原本屬于周夫人的營帳附近,雖未見其人,心下已經了然。
一時猶豫要不要過去,畢竟,李采薇向來視她為敵,若自己突然出現,瞧去了她的狼狽……不知李采薇會不會惱羞成怒?
正猶豫著,那哭聲忽而增高,在這月亮高懸的夜,顯得特別哀傷與孤獨。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果然,她的到來引得李采薇一陣驚慌,羞惱之下,李采薇抱起兔子就要走。
“你的兔子怎么了?”方才,殷不離看的很清楚,那只小兔兒蔫蔫兒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見她不答話,卻止住腳步,殷不離又道:“這可是御賜之物,狩獵尚未結束卻已有了閃失……”
李采薇被那句“御賜之物”嚇的渾身僵硬,實際上,即便殷不離什么都不說,她也知道事情輕重。
殷不離看了看那兔子,問它可曾進食,李采薇抽搭著回,這小東西自到她手里不吃也不喝,她想了很多法子,也沒能讓它吃點東西。
“你喂了它什么?”
“白水,還有青草。它都不吃,水只喝了一點點。”
“兔子還小,需得喂些羊乳。”
李采薇:“……”
她去哪里弄羊乳?
諸如她這樣的身份,一日三餐都是定例,想額外得到些東西根本不可能,若是姨母還在尚能周轉,可是……李采薇已然
后悔留下。
這點事對殷不離來說十分便宜,只隨意截住一個內侍,讓他往廚里跑個腿兒,不多時,便有后廚上的人將一碗溫熱的羊乳送到李采薇的營帳。
小兔兒舔了些羊乳,漸漸有了些jing神,李采薇如釋重負。
殷不離又告訴那宮人,李大小姐手中的兔子乃御賜之物。宮人當即保證,往后每日都會給李大小姐營帳送一碗羊乳,待兔子大些了,會逐漸添些青菜葉、蘿卜丁之類。
送走宮人,李采薇立刻向殷不離道謝,神色激動的她欲行大禮,被殷不離一把攔住。
“舉手之勞,無需這般。雖說是御賜之物,若真病了死了,也就罷了,陛下豈會因這點小事降罪于人?只是到你手中時日尚短,落在有心人眼中,恐怕對你多有不利。”
“多謝殷大小姐提醒。”李采薇再一次致謝,忽而垂淚,“小時采薇不懂事,說了諸多傷人的話……我對不住你!”
呵,這都多久的事,殷不離自問,若非那天她猛然在大街上以那種別樣的方式碰見李采薇,她都忘了小時候的事。
“還有那天,我被殷府的馬車撞了……”不曾想李采薇會主動提及,“其實是我故意的,我故意拿鵝卵石砸了殷府的馬兒,馬兒受驚失控,我故意撞上去的……我就是想借著殷大小姐的臉面見一見秦小公爺……不曾想,最后成了京城的大笑話。”
李采薇坦承完,默默垂了兩行淚,再三向殷不離致歉。
殷不離已經傻眼,完全沒料到李采薇會突然揭自己的短兒,且毫無保留。
短短一日而已,一個人竟有這樣大的變化,與昨日的心高氣傲,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判若兩人。
但是,她又不知說什么才好。
想了很久,她才輕聲道:“女子追求男子,倒也沒什么丟人,只是,需得注意方法,莫要牽連他人。”
李采薇驚的瞪大了眼睛。
殷大小姐竟然沒有惱怒,也沒有恥笑她,還貼心的給她建議。
李采薇抹了一把淚,不知說什么才好,只一個勁兒的道謝。
須臾又忍不住道:“采薇自知配不上秦小公爺,已經歇了那心思。”
殷不離:“……”
“真的。兩府門第不僅懸殊,論容貌、才華、處事,我沒一樣能入秦小公爺青眼,便決定,不再自取其辱。”
她已經自取其辱夠了。
尤其是今日傍晚,她擠在那群貴女中,伸手向秦小公爺要兔子時,幾次都該輪到她,秦小公爺次次略過,看都沒看她一眼。
后來,那群女孩兒都得了兔子,唯有她被孤零零的落下,不僅被落下,還要忍受他人的譏諷嘲笑。
什么自不量力,不知廉恥,沒羞沒臊……她聽了一車。
若非陛下最后召她覲見,又賞她御兔,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被人活活罵醒之人,她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他人姻緣之事,殷不離自問沒有能力也沒有理由相幫,只說了句“好生保重”便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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