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美玉一開始沒有往這邊想，追其原因還是因為，金良順不止一次說過，他們家，往上數三代，都沒有女孩子，金美玉是獨一個。

不過巧合多了，她也難免懷疑了起來。

金婆婆倒是搖了搖頭。

“我是養女。”

什么的養女？

“金家的養女？”

金婆婆這次點了頭，對，金家的養女。

金美玉再次覺得迷糊了。

“你是金家的養女？是爹爹的什么人？”

“沒有關系，我們這些養女雖然姓金，卻有獨立的族譜，死后也會隨著主子一起殉葬。”

“金家有很多養女嗎？你們的主子是誰？”

金婆婆移開了視線，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

“金家有很多養女，不過很多到了年紀都嫁人生子了，只有極少數極其優秀的才會被留下來，擁有金的姓氏，招贅留在府內，等到了年紀，才會跟在主子身邊。”

金美玉似懂非懂，還想再問些什么，卻遠遠的看見了收糧的那些人。

這一次來接金美玉的還是謝良，只是這一次，他們身上穿的不再是普通的衣裳，而是守衛軍的軍服。

謝良的穿著和其他人有些不同，金美玉不懂這些，也沒問，她再看見謝良的時候眼睛就亮了，那目光，就像是看見一百兩銀子似得。

沒等謝良走進呢，金美玉就開口詢問了。

“你們這次要釣什么魚？一百兩帶了嗎？”

謝良一拍胸脯，和金美玉示意，錢就在自己這里，跑不了。

“放心好了，錢我都帶著呢，肯定少不了你的，如果這次順利的話，我還能再給你五十兩作為謝銀！”

金美玉這下子更開心了。

“沒問題，我們走吧！”

“等等，這位是誰？”

金美玉看了看金婆婆，想也沒想就說到。

“這是金婆婆，金家的養女。”

謝良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

不過小孩子說的話，奇怪一些也很正常。

姓金，是金家養女，那應該就是親戚。看看金婆婆的年紀，應該是家里的長輩。

既然是家里的長輩，跟著出來，應該是擔心自家孩子，害怕自家孩子被人給騙了吧。

如此一想，倒也正常，因此他點了點頭。

“那成，我們走吧。只是這一次路程有些遠，我們要騎馬去，你要和我共騎一馬嗎？”謝良問的是金美玉，只是沒等金美玉回答，金婆婆就開口了。

“她和我騎一匹，我會騎馬。”

金婆婆看著人高馬大的，謝良猶豫了一下，倒也沒反駁。

“那好吧，我讓人給你們勻一匹馬出來。”

謝良他們還挺趕時間的，也沒過多的交流，就打算走了。

金滿谷也在場，只是這一次顯然他不能跟去，臨走前，坐在馬身上，金婆婆居高臨下的與金滿谷說。

“好好看家，莫要讓**的東西有所損失。”

金滿谷認真這小臉點了點頭，倒是被金婆婆抱在懷里的金美玉很高興的和金滿谷講。

“滿谷，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到處亂跑，好好吃飯，帶著其他的孩子們不要太勞累了，地里的活計是干不完的，你們要是還想再拉水，就拉著黃牛去，別在自己一點點搬，被人看見了也不要緊，就說是我和人租的就成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金家三兄弟外加大河柱子他們開始一人兩個桶，從河里打水到田里澆灌。

每天往復的澆灌，從白天忙活到晚上，除了吃完的時間之外，全都在忙活。

一開始金美玉沒發現，只是覺得這些孩子每天都很疲憊，以為是太陽太大給曬得，每回吃完飯，都會給他們帶上滿滿一竹筒的綠豆湯。

直到有一天，小河說漏了嘴，待在山上的金美玉才知道了這事，因此禁止了他們一天到晚的擔水到地里，只讓他們上午的時候擔水，下午的時候休息休息。

“好的小姑，我會和大河他們說的。”說是一回事，會不會那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大河他們年紀太大了，現在開始練武，想要成為強者，就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

現在有吃有喝，只是讓他們不停的壓榨自己的潛力，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大河他們也清楚這些，所以才會那么拼命的練習。

至于小姑的話。

雖說小姑的話要聽，但是那都是大河他們自動自發做的，和他可沒關系！

金滿谷目送這一行人騎著馬離開，這才轉身進了村子。

在去荒田那邊之前，他先回了一趟家。

家里冷冷清清的，金大嫂和金二嫂都會娘家了，金美玉不在家的這些天，金家發生了一場婆媳矛盾，起因便是家里的糧食問題。

趙小花的娘家再次來人打秋風，把家里的存糧再次收刮一空。

家里沒吃的了，金家也比不上往常，在村子里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就算想向別人借一些糧食來周轉一下都開不了那個口！

金大嫂要喂奶，金二嫂懷著孕，嫁進金家這么長時間，倆人還從來沒餓過肚子，尤其是懷孕期間。

更何況有問題的還不是金家，金家現在連口飯都吃不上，歸根究底還是印著趙小花的娘家！

這種讓娘家人扒著吸血的媳婦，任何人家都留不下，也就趙小花，是家里的長輩，是婆婆，下面的媳婦才能忍耐她一二。

但是現在眼看都斷頓了，家里男人都不在家的情況下，兩個兒媳婦不管出于什么樣的考慮，最后還是和趙小花大鬧一場，然后收拾收拾東西帶著孩子挺著個肚子回娘家了。

現在家里只有趙小花，也就只有到了晚上，金家孫子輩的四個小子才會回家來住一晚，然后一大早就會離開，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自己解決。

現在趙小花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也不知道是額的還是氣的。

回來的金滿谷先回了自己那屋，拿出了金美玉給的那一桶蜂蜜。

這東西金滿谷沒給奶奶，要是給了趙小花，興許這東西他們也留不下。

金滿谷去了廚房，住了一些熱水給趙小花沖了一些蜂蜜水，然后小心翼翼的端到了趙小花的房門口。

“奶奶，奶奶你睡了嗎？奶奶喝點水吧。”

緊閉的房門悄無聲息，好半晌，里面才傳出了一聲沙啞的聲音。

“是滿谷啊，奶奶不渴，你喝了吧。”

“奶奶，這是小姑離開的時候留下的蜂蜜沖的蜂蜜水，小姑走之前特意囑咐了，要留著給你補身體的，奶奶你喝點吧，喝點蜂蜜水后會好很多。”

屋里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好半晌，金滿谷端著的蜂蜜水都有些溫涼了，屋里才再次傳來了聲響。

“……進來吧。”

金滿谷嘗試著推了推門，門沒鎖，他很輕易的就把門給推開了。

端著碗走了進去，趙小花還躺在床上，背對著他，金滿谷端著碗走到了床前，小聲說。

“奶奶，起來喝一口吧，喝點蜂蜜水能好一些。”

趙小花動了動，最后還是坐起身來。

她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好，臉色青白頭發凌亂，眼睛通紅略腫，應該哭了很長時間。

她的聲音有些啞，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可能是哭的時間太長了，她也有些渴，就把金滿谷端著的水接了過來，咕咚咕咚的都給喝了。

甜滋滋的蜂蜜水入口，確實緩解了她腹內的饑餓以及身體上的不適。

只是一碗蜂蜜水還是太少了些，等把水喝完后，她有些意猶未盡的問金滿谷。

“還有嗎？”

金滿谷接過空碗，點了點頭。

“還有，我去在給你兌一些。”

趙小花看金滿谷要走，連忙問。

“她給你留了多少蜂蜜？”

“一竹筒，滿滿一竹筒，奶奶放心，還可以喝很久。”

趙小花定定的看著金滿谷，好像想說些什么，卻沒開得了口。

最后還是金滿谷先開了口。

“小姑走之前，給我這個，是想讓我轉交給奶奶的，但是我覺得，要是真的給了奶奶，這蜂蜜可能就落不到奶奶嘴里了。奶奶，小姑很擔心你，她覺得你瘦了，臉色也不怎么好，她想給你補補，但是家里啥東西都沒有了，這桶蜂蜜還是小姑藏起來才留下來的。”

趙小花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活了這么大把年紀，后知后覺的苦了起來。

她擦掉流出來的眼淚，聲音有些哽咽，不自覺的大聲了起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但是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又不能眼看著我爹娘去死！”

這便是趙小花心里的結。

金家被搬空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她不是不心虛的。

但是就算欠了一屁股的債，金家也不會有事。

她和金良順成婚那么長時間，金良順的賺錢能力她是知道的。

雖然五百兩確實是一筆大數目，但是金家又不是還不起，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罷了。

但是換成趙家，她的娘家，那便是需要幾代人共同努力，才能還清的巨款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很難保證會不會有被逼瘋了的人，過不了這樣的苦日子，對她爹娘下手。

人死債消，就是這個道理。

不得不說，成婚這么多年，金良順把趙小花教的很好，讓她比其他村里人更有眼見和能力。

只是這份眼見和能力，用在自家人身上，就不怎么讓人高興了。

金滿谷作為一個小輩，也不知道能說啥。

想了想，他還是選擇安慰奶奶。

“奶奶，你別傷心了，日子過過就好了。”

這話說的，趙小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日子還能繼續過下去嗎？至少趙小花就覺得，這日子過的太苦了一些！

自從嫁給金良順，趙小花就沒過過苦日子。

這么多年下來，順分順水滋滋潤潤，誰能想到老了老了，到了應該享受兒孫福的時候，自己卻要餓肚子了！

盯著金滿谷，趙小花幽幽的問了一句。

“你們一天天的不著家，我也沒看著你們瘦了，你們一天天的吃的啥？”現在家里就趙小花一個，其他人都不在家，飯也不在家吃。

家里沒東西吃了，趙小花只能在家里餓肚子，其他人好像過得都挺滋潤的。

金滿谷被趙小花盯著看，也不慫，他很坦然的和趙小花說。

“爺爺走之前，給我們留了一些吃的，放在一個叔叔家，每天我們可以到那叔叔家吃一口，雖然不多，但是加上點野菜，還能混個飽。奶奶，你要是餓了，我可以給你挖些野菜吃。”

“挖什么野菜吃，你們吃著糧食，就讓我吃野菜？？”這就是遷怒了。

面對金家人，趙小花心虛的很，但是等她聽見，金良順給金家其他人留了吃的，唯獨自己沒有的時候，這股子心虛就變成了氣悶。

只是沒等趙小花哭訴自己為金家當牛做馬這么多年，生兒育女有多么不容易呢，金滿谷就早有準備的在自己懷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

他當著趙小花的面，把那油紙包打開，里面是一堆松松垮垮的，煮熟了的糠。

他把這東西往趙小花面前遞了遞，說著金良順走之前吩咐他的話。

“這就是爺爺給我們準備的吃的，就著野菜吃，也能吃飽，就是味道不怎么好，奶奶你要是餓了，也能吃些。”

這東西趙小花小時候吃過，長大嫁人后就再也沒碰過，最多也就看別人吃過，所以她知道這東西是什么。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金滿谷，原本要哭嚎的那些東西瞬間憋了回去，一張臉憋得通紅。

糠啊，這可是糠啊。

再也鬧不起來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止不住，心中的愧疚之情再次蔓延了上來。

她拉扯著把金滿谷抱到了懷里，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日子，怎么就過成了這個樣子！

“是奶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啊，是奶奶的錯，奶奶錯了啊！”

被抱住的金滿谷很淡定，任由趙小花抱著自己哭，甚至他被抱著的時間長了，還好氣的捻了一點糠到最忌嘴里嘗了嘗。

那口感和味道確實不怎么好，到了嘴里又咽不下去，他想把這東西吐出來，卻又害怕發出太大的聲響，只能一點點的往外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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