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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顏不禁看了那裴侍郎一眼,眸色微閃。
這人,莫非是友軍?
那鄭尹明擺著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殺人的罪名推到虞歡喜身上。
只怕她方才在牢里的猜測是對的,做下那種變態事跡的兇手背景不簡單,至少,便連官居三品的京兆尹都要為他打掩護。
這裴侍郎是不知道案子背后的深不可測,還是,他正是知道這一點,才特意在案子剛剛發生沒多久就來了這里,就為了阻止鄭尹草草結案?
鄭尹聽了裴侍郎的話,整個人明顯僵了僵,腮幫肌肉一緊,眼神莫名地看著裴侍郎道:“裴侍郎,這個案子現在是我們望京府衙接手,還沒到你們刑部呢,你這般多管閑事不好吧?”
這裴嚴真心礙手礙腳,明明說是來拿先前一個案子的卷宗的,現在卷宗拿到了,還賴著不走,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煩人的案子戳到他們府衙時過來了,若不是他覺得這個案子應該沒那么快傳到刑部的人耳中,他都要以為他是故意的了。
裴侍郎面對鄭尹的不快,倒是沒有絲毫慌亂,還不緊不慢地站起來作了個揖,道:“若某的行為給鄭尹添麻煩了,某給鄭尹賠罪。
只是,某初初進入刑部時,曾對天立誓,一定要公正廉明地審查每一個案子,不讓一個惡徒逃脫,不讓一個無辜之人蒙冤。
這個案子,某沒撞見便算了,如今撞見了,卻是萬萬無法冷眼旁觀的,這有違某當初立下的誓言。”
聽到裴侍郎說出的“公正廉明”四個字,鄭尹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些許。
只是,面對他這如此誠摯而堅定的回答,他又無法說什么,只能又暗暗咬了咬牙,道:“裴侍郎大抵不清楚案子的情況。
當時案發現場里,只有那嫌犯一人,若不是他身子抱恙,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不小心打碎花瓶,估計也是因為身子不適。
這件事,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夫人!
這種情況下,除了他,還會有誰是殺人兇手?我這般斷定,又怎么能說是草率呢!”
邊說,還邊眼眸沉沉地看了時顏一眼。
他這是斷定,雖然時顏跟那嫌犯關系似乎不一般,但她也絕不可能拿出那嫌犯不是兇手的證據來。
時顏察覺到他的眼神,不禁暗暗冷笑一聲。
那裴侍郎卻依然不慌不忙地道:“這個案子如今雖不歸某管,但某在方才,也向府衙里的人了解了一下案子的情況。
敢問鄭尹,仵作推斷那女子的死亡時間是什么時候?”
鄭尹臉色一變,他已是知道裴侍郎想做什么,只是這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問題,只能硬著頭皮道:“仵作推斷,那女子是在午時末(12:2012:59)左右被殺害的。”
而尸體是在大概末時三刻(13:45)被發現的,那時,尸體的尸僵剛剛出現,還保持著幾分柔軟。
是一具很新鮮的尸體。
裴侍郎點了點頭,道:“這么說,尸體被發現時,已是死了一段時間了。
但某怎么聽說,嫌犯是在尸體被發現前沒多久進入品茗居的?
因為嫌犯長相十分惹眼,還穿著一身紅衣,且又是大搖大擺進入品茗居的,當時在店里的賓客和店小二,定然都看到了罷。”
聽到大搖大擺這幾個字,時顏嘴角微微一抽。
這確實很符合某人那囂張又騷包的行事作風啊。
只是,他這回這么囂張,應該不止是本性使然。
他這是在故意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好讓尸體被發現后,那些人沒法輕而易舉地把罪名推到他頭上。
時顏嘴角微抿。
虞歡喜那人瞧著萬事不上心的,但其實認真起來,心思縝密得可怕。
鄭尹聞言,臉色更黑了。
當然,不止看到了,還印象深刻。
他沒想到,這家伙不聲不響地,竟然把所有事情都了解了個清楚。
要是知道這些事的人只有他們府衙的人,還好處理,偏偏知道的人里,還多了這么一個死腦筋的!
他可是出了名的案癡,查起案來一絲不茍,就算是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疑點都能花上幾天幾夜的功夫去查證,便連大理寺卿都拿他沒轍。
若不是他當真是能做事的,查出了好幾個大案子,大理寺卿早就容不下他了。
說實話,若今天來的人是大理寺卿,他還好辦事一點。
他又忍不住咬了咬牙,看著他的眼神沉得仿佛能滴出墨來,語氣帶了明顯的不善道:“便是他是在尸體被發現前沒多久進品茗居的,誰知道他在那之前是不是已經進過品茗居?
方才我已經派大夫給嫌犯看過,大夫說他先前大抵是中了毒,若不是……都督夫人……”
他用一種說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眼神看了時顏一眼,才繼續道:“若不是都督夫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解了那嫌犯的毒,那嫌犯只怕早就不在這世間了。
這分明是他畏罪自殺,說不定他殺了那女子后便偷偷離開了,后來良心過不去,才又回來了。
裴侍郎,雖然某很敬重你對查案一事的認真和嚴謹,但這說到底是某的案子,某自有一套查案的法子。
裴侍郎一而再地對某的工作提出質疑,可是認為,某無法勝任京兆尹這一職位啊!”
說到最后一句時,鄭尹的語氣分明已是重得不能再重,帶上了幾分威脅之意。
若是尋常人,這時候定然會識時務,不再跟他糾纏下去了。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鄭尹明擺著你再插手我就不客氣了,與其跟他撕破臉弄得雙方都不好看,不如以退為進,待日后收集證據再反將他一軍!
只是,這件事明顯跟尋常的查案不同!
時顏臉色沉沉地看看鄭尹,又轉頭看看依然面色平和的裴侍郎。
若沒有鄭尹先前那番胡攪蠻纏明顯降智的話,時顏還可能相信他是因為工作被質疑了惱羞成怒。
然而,他這案本來便沒有認真查,那急著定案的模樣都溢于言表了,質疑他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他又哪里有臉惱羞成怒?
他更可能是,故意裝作惱羞成怒的模樣,以暫時逼退裴侍郎!
便是裴侍郎日后再去追查這個案子也沒關系,因為他已是贏得了時間!在裴侍郎退這一步的時間里,他足以做很多事情——
毀滅證據,偽造證人,把虞歡喜頭上那頂大鍋扣得死死的!
所以,裴侍郎萬萬不能退。
時顏緊緊地盯著裴侍郎,心里已是想好了,一旦他有退卻的跡象,就先發制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他拉回來。
終于,裴侍郎嘴唇微張,突然后退一步,深深地給鄭尹做了個揖。
這是賠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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