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顏的臉色不自覺地難看了起來,指著地上的核桃殼碎屑帶著幾分壓抑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誰吃的核桃?!”
跟在時顏身后的司琴一愣,順著時顏手指的方向一看,臉色頓時也有些慘白。
原本在給李凌軒喂藥的侍婢聞言,臉上倏然閃過幾分慌張,連忙把手上的湯藥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道:“是……是奴婢。
奴婢方才貪嘴,偷吃了幾顆核桃,后來司琴姐姐喚奴婢給陛下喂藥,奴婢一時心急,沒好好清理黏在了身上的核桃殼碎屑就走了過來。
地上的碎屑,估摸是從奴婢身上掉下來的。
請各位大人恕罪!”
原本給陛下喂藥這種事情都是司琴親自做的,但今天,她趕著出去迎接都督夫人,這才臨時喚了另一個人過來。
卻沒想到,就這么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差點出事了!
司琴已是氣得臉色都青了,心里彌漫著深深的懊悔和后怕,忍不住怒聲道:“這是可以馬虎的事情嗎?!你不是第一天在陛下身邊伺候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陛下對一切堅果都過敏!
要是你喂藥的時候,有一些碎屑落進了藥里給陛下吃了怎么辦?便是把你全家都殺了也賠不起!”
那侍婢嚇得不停磕頭,“是奴婢粗心大意,請各位大人恕罪!”
李凌軒看得一臉不忍,不禁道:“司琴,罷了,春云也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求助一般地看向時顏,“皇姐……”
時顏細細地觀察了那名喚春云的侍婢一會兒,確認她看起來不像在說謊后,方才微微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察覺到李凌軒的視線,她靜默片刻,淡聲道:“雖然不是故意而為,但在陛下身邊侍奉還能犯下這樣的大錯,懲戒是免不了的。”
司琴一聽,連忙冷著一張臉道:“春云,你自去領二十仗刑,接下來也不用回太和宮了,待我把這件事稟告給太后娘娘后,再由太后娘娘決定你的新去處罷。”
那名喚春云的侍婢臉色慘白,但到底是曾經被太皇太后調教過的,這種時候也沒有死纏爛打,只咬了咬唇,低低道了聲:“奴婢領命。”
便站了起來,跟他們告了退,默默走了出去。
李凌軒一直看著春云離去的身影,尚顯稚嫩的小臉上帶著深深的憐惜。
時顏走過去,在他床邊坐下,拿起一旁小幾上喝到一半的湯藥,淡淡一笑道:“軒兒可是覺得,對她的處罰太重?”
李凌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時顏舀起一勺湯藥,給他喂了過去。
李凌軒眸色微亮,立刻乖乖喝下了,隨即便聽身邊的女子淡淡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尤其軒兒如今是皇帝,是整個大興最尊貴的人,軒兒身邊,除了為軒兒好、真心疼愛軒兒的人,還有很多對軒兒抱有別的心思、更甚者想傷害軒兒的人。
不管方才的侍婢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軒兒身邊的規矩都必須立起來,這樣,壞人才找不到可以傷害軒兒的縫隙。”
李凌軒聽得有些愣然,看了時顏一會兒,突然,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一抿,道:“我本來便不想做這個皇帝。”
時顏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一旁的司琴頓時滿臉焦急地看著床上的陛下和都督夫人。
天啊天啊,他們陛下在說什么啊!
因為她預料到了自家陛下想說什么,這會兒才會那么慌。
李凌軒卻仿佛已是憋了很久一般,猛地抬眸微微咬唇看著時顏,道:“這個皇位,本就是皇姐的,軒兒從沒有想過要坐上這個位置,軒兒也不合適!
皇姐,等以后我們打敗韓太傅了,軒兒就把這個位置還給你!
皇姐……才是最適合坐這個位置的人!”
在場的人除了李凌軒,都嚇得嘴巴微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陛下這句話是對真正的嘉明帝說的,那完全沒問題。
但他們都知道,那個女子不是嘉明帝,只是都督夫人啊!
都督夫人哪有資格坐上大興的皇帝之位哦!
他們讓都督夫人幫忙演這場戲,只是想讓陛下開心,但不是讓陛下去觸碰這么敏感的問題的啊!
時顏看著面前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的小小少年,好一會兒,微微笑了,搖了搖頭道:“別胡思亂想,別忘了,你也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你坐上這個位置,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李凌軒有些急了,“可是,皇姐……”
時顏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道:“這些事情,等先除掉韓圻年再說罷。
你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好好把這一碗藥喝完!”
李凌軒嘟了嘟嘴,顯然有些不甘心,只是看著皇姐不容反駁的神情,他終是不甘不愿地點了點頭,道:“好,皇姐放心,我們一定會打敗韓太傅那個小人的!”
接下來,時顏又陪李凌軒說了一會兒話,司琴全程緊密注視著他們兩人,就怕陛下又說出什么敏感的話來。
雖然太后娘娘說,如今的都督夫人是可信的,但再怎么說,恒都督和都督夫人身上,都還披著一層朝廷反賊的皮呢。
恒都督和都督夫人先前能反叛朝廷,說明他們對那個位置還是有野心的。
陛下這是在做什么?拱手把自己的皇位讓給反賊?
司琴想得頭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熬到都督夫人站了起來,對明顯意猶未盡的陛下道:“我還要去長樂宮拜見太后娘娘,軒兒好好休息罷。”,司琴立刻道:“夫人,奴婢送您。”。
說著,她拼命掩下迫不及待的心情,把時顏和衛律送到了太和宮外。
時顏哪里看不出這侍婢的心思,卻也懶得跟她計較,裝作不知地走了出去。
走到太和宮外后,司琴猶豫了一下,道:“對了,夫人,你是怎么知道陛下對堅果過敏的?”
她記得,他們沒跟都督夫人說到這一點啊。
時顏眸色微閃,道:“我不知曉,我只是看到地上的核桃殼碎屑,覺得奇怪,才問出口。
后來說陛下堅果過敏的人,不是你嗎?”
司琴沒有多想,聞言有些恍然道:“原來如此。”
說著,似乎怕被都督夫人誤會他們偷懶,又連忙加了一句,“平時奴婢們都會很注重太和宮的環境,特別是陛下床榻周圍,更是會時刻保持干凈,發現一根頭發都會立刻清走的,今天事發突然,讓夫人見笑了。”
時顏只是笑笑,沒說話。
一旁的衛律卻不由得眼神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