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仰腳步一頓,緩緩地看向那兩個小兵的方向,眼睛慢慢睜開,里頭涌現出幾分不可置信。
千問閣,以前竟然也是嘉明帝的人?
說起來,他們最開始見到千問閣的宗護法時,他就十分維護嘉明帝,
當時有人說了嘉明帝不好的話,宗護法就忽然大發雷霆。
按理來說,以前的嘉明帝在大部分大興百姓心中,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被很多人默默地鄙夷著,宗護法這態度,
本就不同尋常。
但如果說,
千問閣是嘉明帝一手創辦的,
宗護法以前就認識嘉明帝,他的態度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不止嘉明帝,竟然連薛刺史和余院長也……
說起來,這些人的共同點似乎就是——他們都是因為夫人,才決定歸順他們,而且,他們對夫人的認可,顯然都高于都督。
周仰心中,方才在夫人營帳里就涌現出的那股怪異感覺不禁越來越重。
如果這種情況只是特例,還可以說是巧合,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他們夫人,莫非真的跟以前的嘉明帝很像?
還是說,他們夫人身上,隱藏著什么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那邊,兩個小兵沒有發現周仰的存在,還在熱烈地討論著。
“真是奇了怪了,
那些傳說中的嘉明帝手下的人,
怎么竟一個兩個地都歸順了咱們都督和夫人呢?他們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能有什么陰謀?嘉明帝都薨逝那么多年了,
何況,他們也是實打實地在做事啊!
如今坐鎮西南道的可是薛刺史和余院長,若他們真的有異心,在都督帶兵離開西南道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反了。
我覺得吧,他們陰謀是沒有的,但從他們的態度來看,他們真實追隨的人,可能是咱們夫人,而不是都督。”
“啊,還能這樣?”
“怎么不能,咱們夫人可也不是池中之物,外頭的百姓不也說了,咱們夫人可是唯一能和嘉明帝比肩的女子,甚至,比嘉明帝還厲害。
不過啊,當初夫人非要帶人獨自跑去西南道營救薛刺史,我一直覺得挺奇怪的。我懷疑,夫人以前就認識薛刺史。”
“天啊,不會夫人和嘉明帝之間,
真的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關系吧!”
“誰知道呢,也許吧!”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人喚了那兩個小兵的名字,他們只能停下他們間的對話,匆匆跑了過去。
由始至終,他們都沒發現一旁的周仰。
周仰在他們跑走后,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嘴角微抿。
對,當初夫人一定要去營救薛刺史這件事,沒有人知道原因。
夫人只說了,她和薛刺史之間有過一些淵源,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薛刺史死去。
但到底是什么淵源,夫人從沒透露過。
便連那時候一直陪伴在夫人左右的他和錢甚多,也看不透夫人與薛刺史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他們唯一知道的是,薛刺史一開始,明明是一副對他們夫人很陌生的模樣,突然某一天,他對他們夫人的態度就熱切了起來,不僅時常圍著他們夫人轉,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明擺著是向著他們夫人的。
同樣的情況,還在宗護法身上發生過。
宗護法一開始對他們夫人的態度明明很惡劣,帶著一種他們看不懂的敵意,突然某一天,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明目張膽地偏袒著他們夫人,在他們夫人面前溫馴小心得就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這些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若他們夫人和嘉明帝之間有著他們所不知道的聯系這個說法是真的,就都能想得通了。
而且,那個聯系很可能,超乎他們想象的深,并不是夫人所說的,她與嘉明帝之間的聯系只有她們在夫人八歲那年在大相國寺里的那一次見面。
而且,那個聯系,嘉明帝先前手下那些人顯然都是知道的,那他們都督,可是也知道?
那個聯系,又是什么?
越是往這一點深想,他心里就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最后,他暗嘆一口氣,揉了揉想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決定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做好夫人交代他做的事情再說。
今天下午,他們就要出征了,現在絕不是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的時候。
周仰快速地找了幾個人,把夫人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交給他們去做了,隨即他看了看日頭,剛想去夫人那邊看看情況。
他剛走了幾步,身后就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周副將。”
周仰轉頭一看,是陳應。
陳應是前幾天與他們匯合的,先前,據說他為了騙過韓圻年夫人假死這件事,一直和衛家派出去的所謂刺客上演一場貓抓老鼠的戲。
直到,衛家的人成功和他們匯合了,他才終于結束了那場戲碼,回到了都督的軍營中。
這回,都督把陳統領也留在了夫人身邊。
周仰不禁有些訝異,“陳統領,你怎會在這里?這時候,你不應該在整理你的隊伍嗎?”
與作為副將主要事務是跟在夫人身邊協助夫人處理事情的他不同,陳應是直接帶領軍隊的將領,而且,他帶領的隊伍還隸屬于前軍,專門負責打前鋒。
這種時候,他理應在整軍待發。
陳應走到周仰身旁,淡聲道:“時間還早,我便四處走走,散散心。”
頓了頓,他眼神中突然掠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道:“我這幾天,總有一種感覺,我所待著的這個軍隊,有哪里不一樣了。”
周仰微愣,道:“這回擔任主帥的是夫人,且夫人顯然十分倚重劉將軍,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了劉將軍,整個軍隊的排兵布陣、統籌布置的方式,都帶上了劉將軍鮮明的個人風格,與先前都督的風格不太相同,陳統領有這樣的感覺,也很正常。”
雖說每個將領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但如今跟在都督手底下的將領,大都是跟了都督很多年的,在行軍布陣上多少帶上了幾分都督的個人風格。
而劉將軍這回的行事方式,卻與他們都督完全不一樣。
且劉將軍往軍中安置了很多自己的人,魯國公和衛家的兩個郎君也親自上陣帶領軍隊,別說陳應了,便是他,也多少有些不適應。
但那是夫人的安排,也沒什么好說的。
陳應沉默了半響,終是搖了搖頭道:“你說得對,是我胡思亂想了。”
如今這個軍隊的構成畢竟十分復雜,不僅有了劉將軍的加入,還和衛家達成了聯盟。
跟他們以前的感覺不一樣,是很正常的。
看到陳應這模樣,周仰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又在隱隱冒頭。
也不能說是不安,而是一種,身邊似乎有什么在改變,他卻看不透也抓不住的焦慮感。
陳應本就不是什么傷春悲秋之人,和周仰聊了這兩句,便道:“不跟你說了,時間差不多,我也該回去準備準備了。”
說完,就轉身大步離去。
周仰看著陳應走遠的身影,頓了頓,也抬起腳步繼續去找夫人。
然而,他還沒走到大部隊正在整兵的地方,就見到夫人正在劉將軍和魯國公的陪同下往回走。
夫人位于最中間,臉色認真而肅穆,劉將軍和魯國公一左一右,正在低聲和夫人說著什么。
夫人顯然聽得很認真,不時點一點頭,甚至沒有發現前方的他。
周仰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突然,就有點明白了陳應的感覺。
以前,夫人最倚重的人是他們,或者說,夫人能倚重的人,只有他們。
只是,隨著夫人身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存在,仿佛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在文,夫人可以倚重薛刺史和余院長。
在武,夫人如今可以倚重劉將軍和衛家。
便是在江湖上,夫人還有個千問閣。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夫人的羽翼竟已是如此豐滿。
別說夫人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他甚至隱隱有種惶恐,擔心什么時候,夫人就會拋下他們,獨自去飛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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