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反手一探,人以一個奇異的方位消失,又突然出現,手上多了兩柄柳葉刀,左手一揮,勉強架住了邪血劍,只聽她又道:“你若落在了冥界的手中,必會萬劫不復,有個人也會傷心的。”
凌汐池怔了怔,低聲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樣?”
罌粟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一雙眼睛看向花遲,像是在提醒什么,可手上進攻的招式卻并沒有停下來,腳步在空中虛踏了幾下,雙掌一翻,身上飛舞的紅綾立即暴漲,一瞬間,像是無數條紅色巨蟒從她身上飛出,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們吞噬而來。
在紅綾纏繞間,罌粟又低聲說了一句:“你還不明白這里一切皆為你所設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凌汐池一時間分不清她是有意提醒還是故弄玄虛,回道:“我當然明白了。”
罌粟幽幽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你根本不明白,罷了,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罌粟心中悲涼,原來壞人做久了,偶爾想當個好人,別人也是不信的,甚至會懷疑你的好意是為了替即將到來的壞做掩飾。
凌汐池當然不會相信她,那幾個少女慘死的模樣還在眼前,她怎么能相信這么殘忍的人會對她有好心,她冷笑一聲,手中劍招一變,使出了無我劍法。
罌粟感受到了劍勢的急勁可怕,不由得花容失色,只能運轉身法急轉閃避,可是無我劍法本就以變幻空無著稱,所以無論罌粟怎樣閃躲,始終都有一劍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只聽得鐺的一聲,她手上的柳葉刀應聲斷成了兩截,眼看邪血劍就要落在她身上,她急忙召回紅綾替她一擋,整個人向后飛起,已是狼狽不堪。
看到她閃開,凌汐池側身一挽劍,劍光跟著她追擊而去,罌粟秀眉一蹙,從左側滑出,凌汐池順勢向前一撲,邪血劍一轉方位,直抵她的要害。
罌粟瞳孔一縮,足下一扭,硬生生的避開了那一劍,右手快速的一晃,立時手掌中打出萬點血雨。
凌汐池對她這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佩服萬分,血雨中帶著濃烈的腥味,像是一種極為厲害的劇毒,所以她也不敢輕敵,運轉內力收劍變招,劍光在她身前形成一個圓,將那些血雨盡數擊落在地,地上立即灼起了陣陣濃煙。
一道紅色的劍芒穿過血雨,停在了罌粟的脖前。
罌粟面露訝異之色,她沒有料到她的武功進步如此神速,已遠遠超過她們太多,那種強勁的氣息,自己只在冥王的身上感受過,難道她的功力已直逼冥王,這怎么可能!
凌汐池冷眼看著她:“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罌粟只對她笑了笑。
一道急速的白光突然沖來,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凌汐池眉頭一皺,及時的一縮手,那白光擦著她的手臂飛了過去,在地上翻滾了一下,又調轉身體朝她撲了過來。
她定睛一看,是桑辰被抓時出現過的那只白貓。
白貓踩著靈巧的步子沖她齜牙咧嘴,幽藍的瞳孔慢慢放大,一股白茫茫的霧氣不知從何處涌了出來,瞬間布滿了整個石室。
一瞬間,罌粟不見了,花遲不見了,那只白貓也不見了,整個石屋里好似只剩下她一人。
她面前所見皆是迷障,耳朵已聽不見任何聲音,可她的內心卻突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習武的人因為內力的積累,五覺靈識都會大有不同,內力越是jing深,覺識便愈加靈敏,若是到了頂級高手的行列,縱使閉著眼睛,也可感知到十里之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只因世間萬物,只要有生命,便會有jing氣神存在,而不同的人,身上都蘊含不同氣息,尤其是一些內力jing湛之人,他們的氣息更是不同,等到他們開始動了殺意之后,便再也無法掩藏。
而此時她所感覺到的氣息,不是一股,而是四股!
而這四股,卻又凝成一股極強的殺意,正沖她而來。
她突然想起在安都時,琴漓陌說她感受到了頂級殺手的氣息,想來便是這種氣息了。
看來這里不僅僅只有一個罌粟,還有四個天穹一品的殺手。
她猛然回頭,看見了一副奇怪的景象,只見她面前漂浮著一顆顆晶瑩的紅色血珠,血珠在半空慢慢凝聚,逐漸凝成了一柄劍的模樣,像是被什么力量催動,呼嘯著朝她疾射而來。
這一劍剛飛過來,又有另一劍跟著殺到,劍速之快,威力之猛,頓時將那道血劍擊散。
不遠處,花遲的身影慢慢的從迷霧中走了出來,緩緩的放下了手,想來剛才破那一劍的便是他了。
凌汐池笑道:“你終于舍得出手了。”
花遲道:“我可沒有你那么笨,從進這一間石室開始,一道殺陣便已布下,只可惜他們的陣法總是令人失望。”
凌汐池心頭一暖,原來自己一回頭,后背也是有人的。
花遲望著那撒了一地的血珠,玩味道:“幻術,鬼影!”
他的話音一落,那四散各處的血珠慢慢凝聚起來,形成一道人形,緩緩的自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恐怖的鬼臉面具,嘶啞著嗓子道:“已經很多年不曾有人記得我了,人間啊,我幾乎都快忘了你是什么樣子了?”
他的聲音帶著萬分感慨,這時,又聽另一個聲音響起:“鬼影,你這么傷春悲秋,是地下太冷了嗎?那不如用他們的血暖一暖。”
一個面容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子懷抱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從迷霧中走出,全身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一眼看去像極了一個死人,若非她能說話,能行走,凌汐池會懷疑這是一具會說會動的尸體。
那白衣女子輕輕地撫摸著那只白貓,像是自言自語道:“貓兒啊貓兒,你最愛喝人血了,只可惜,最近給你找的你都不愛喝,不知道這兩個人的血會不會合你胃口呢?”
凌汐池問花遲:“這又是誰?”
花遲道:“她叫雪貓女,自小被人遺棄,與一堆野狗野貓一起長大,后來拜到毒風谷門下,學了一身毒功,還養了一只毒貓,偷了蝎仙子辛苦養了多年的五毒,被毒風谷追殺,改投到了冥界的門下當了殺手。”
凌汐池點了點頭:“哦,原來是只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雪貓女臉上閃著森森的笑意,手上仍溫柔的撫摸著那只貓的背:“我這貓兒身兼百毒,酷愛人血,你們可不要小瞧了它,這貓兒乃毒中之王,被它喝點血,你們也不虧。”
凌汐池冷笑道:“都是畜生,哪里不虧了。”
雪貓女臉色一變,撫摸著貓背的手一頓,那貓似乎被她弄疼了,喵的一聲尖利的叫了起來,只聽雪貓女道:“好狂妄的丫頭。”
凌汐池道:“并非我狂妄,適才聽你說話,對你的吐息已經了然幾分,你有多少內力不難猜出,老實說,勝你們并不是什么難事,僅憑一個破陣就想困住我們,你們未免也太小看我們了,或許你們門主親至,我們還會忌憚幾分!”
雪貓女面容一冷:“希望你的功夫能和你的嘴一樣硬。”
濃濃的迷霧又起,慢慢的吞噬了雪貓女和鬼影的身體。
緊接著,一陣嗚嗚的鬼嚎聲響起,像是有萬千孤魂野鬼正圍著她在凄厲哭嚎,聲聲泣血,句句斷魂,令人心神也跟著亂了起來。
凌汐池環目四顧,只覺自己仿佛墜入濃云密霧中,根本走不出這方寸之地,耳目俱失效用,眼前能看到的是自己站在萬里荒墳中,孤身一人正在與萬千厲鬼廝殺纏斗,一雙雙沾滿鮮血的手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像是要將她拉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凌汐池鎮定自若的站著,手中的邪血劍紅芒大盛,劍身上的鬼厲之氣似乎被這陣法還要強上幾分,換做以前,這個陣法中的幻象或許會讓她崩潰害怕,可如今的她已不是過去的她。
一陣簌簌如雨之聲響起,她只覺自己身側有幾道風聲閃過,一只纖長有力的手從那萬千只手中伸了出來,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手中的暖意讓人安心。
握著她的手的是花遲,花遲笑著看她:“怕嗎?”
凌汐池搖了搖頭,問道:“你剛剛去哪里了?”
花遲敲了敲她的頭:“陣法是用來伺機殺人的,剛剛有兩個人想過來殺我們,被我打退了。”
凌汐池又問:“這是個什么陣法?”
花遲眉頭一挑:“不知道你還敢大放厥詞。”
凌汐池辯解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輸人不輸陣。”
花遲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望著前方道:“亡魂殺魄。”
凌汐池疑惑道:“那不是暗器嗎?”
花遲向她伸出手,手中扣著無數枚銀針,正是他們在九瓏閣見到的那種銀針,他笑道:“是暗器,也是陣法,先用陣法控人,再用暗器傷人。”
凌汐池問道:“我們看不見他們,他們卻看得見我們,要怎么破這個陣呢?”
花遲向前走去,嘴角帶著明朗的笑意,可在旁人看來,這笑容非但沒有半絲暖意,相反讓人徹心徹骨的寒。
他的手慢慢的撫上了凔凌劍,此時的他,全身上下透著一種非凡的凜冽之勢,帶著一種將天下萬事萬物俱不放在心上的狂妄,又狂妄得理所當然。
他道:“你知道破陣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嗎?”
凌汐池笑道:“毀陣。”
“錯,是殺人!”
驀聽錚的一聲,凔凌劍出鞘,湛藍的劍光如一汪碧海翻涌,又如一道碧落從天而降。
凌汐池看著他,饒是她有深厚的內力護體,仍能明顯感覺有鋒利的劍氣掠過肌膚時想要破體而入,只出劍未出招便有這般威力,那么,他要是出招呢?
只聽得轟轟轟的幾聲水花爆裂之聲響起,凌汐池扭頭一看,浴池里的水受劍氣所催,頓時凝成一支支的水劍,混合著花遲自身凝結而成的劍氣如一張天羅地網,罩向了四面八方。
緊接著,花遲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不一會兒,雪貓女和鬼影從濃霧中被逼了出來。
白貓嘶叫了一聲從雪貓女的懷中掙脫,悄無聲息的躥到了凌汐池的身邊,貓本來就是以速度見長的動物,而這只貓的速度比尋常貓更是快了不知多少倍,待凌汐池反應過來時,那貓的利爪已經快要接近她的脖子,貓爪更是比一般貓要長幾分,連爪子的顏色也是深幽的黑色,一看就很毒。
凌汐池一掌扇出,可那只貓靈活異常,竟然躲開了她的掌風,換了一個方位又撲了回來。
雪貓女被花遲的劍網一罩,身上頓時被劃出無數道劍痕,她忙運起內功護體,手一伸,尖利的指甲暴漲,遠遠看去像是閃著幽幽黑氣的利爪,實則乃是一種jing深莫測的爪功。
但見她雙爪如同貓的進攻一般,卻又比貓的爪法更為刁鉆古怪,生生的抓散了幾道致命劍氣,這才算將自己從險境之中脫離了出來。
鬼影卻比她稍好一些,身影不停的在那些劍氣中閃現,一一躲過了無數致命的劍痕。
花遲道:“速度果然很快,但不知是你快,還是我快!”
說罷,他身影一動,如影隨形一般跟上了鬼影,那鬼影見自己無論閃到何處,花遲早已在那處等著他,不由得心下大慟,道:“電閃神行,你是當年那個孩子,你是……”
花遲眼波一閃,側身一轉,又是一招比剛才更為jing妙的劍法攻出,這一劍,猶如碧海之上驟然掀起的浪潮,凔凌劍藍光大起,正是碧海潮生滄浪起,凌云意氣自飄然,這一劍便是幻天四意訣第二訣一劍斷浪。
鬼影見這一劍猶如驚天浪潮狂涌而來,想要施展幻術卻仍被拘于這巨浪之中,再一次選擇退避,可是劍未到,僅僅只是內力與劍氣相撞,他整個人便被沖擊得向后飛起,重重的砸在了石墻上。
眼見那道劍光正要攔腰斬中他時,只聽“噗”的一聲,又是一道雪白的劍光從濃霧中蔓延出來,帶著一種凄神寒骨的冰雪之寒,迎面與那一道劍光相撞,只聽轟的一聲,兩道劍氣相撞后,各自抵消。
在一旁的雪貓女眼見鬼影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便看見凌汐池又是一掌攻向她的貓,連忙尖叫了一聲:“貓兒,過來!”
那白貓一聽,身子在半空中一扭,硬生生的躲開了凌汐池那一掌,像是已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一骨碌的躥到了雪貓女的懷中,再也不肯出來。
凌汐池緊跟而上,使出火陽訣的功力,一掌拍在了雪貓女的身上,雪貓女受了她一掌,頓時昏死過去。
一道劍光朝她而來,帶著莫名的寒意和悲痛之意,夾著風雪之勢攻向她背后的空門,她轉身凌空斬下一劍,正面迎向那一劍,猝不及防的,眼前之人的容顏暴露在她的眼前。
凌汐池只覺心中一窒,一股很濃很滲的哀傷襲來,手中的劍再也揮不下去,喉頭一哽,澀然道:“冰冽?”
面前之人道:“是我。”
凌汐池覺得命運真愛開玩笑,不給人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就如同她和冰冽,因冥界相識,恩斷義絕后卻又再一次因冥界相見。
她問道:“為什么?”
冰冽苦笑道:“沒有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