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弄寒欲走的腳步一停,他猶豫了很久,回頭看著聞人清,又看了看那尊阿修羅神像,最后嘆了一口氣:“冥界作惡多端,你好自為之吧!”
聞人清瘋狂的大笑起來,緊接著,一股黑氣縈繞在他的四周,詭異的黑氣如黑霧一般鋪滿了整個廣場,像水墨一般徐徐散開,無邊的氣場席卷了整個地府。
一片虛幻的景象中,那尊阿修羅神像竟仿佛活了過來,一陣地動山搖之后,它竟然從崖壁上站了起來,八根如柱子一般的巨足踏在地上,每一步都帶著天崩地裂的威勢,人在它腳下如同螻蟻,仿佛它輕輕一踏便可以將之都碾死,萬千手臂齊齊揮舞,一顆顆巨大的火球滾落下來,九顆頭顱上的千只眼睛全部睜開,迸發出一道道似可毀天滅地的紅芒。
一片幽暗血光中,有人尖叫了起來:“那……那神像活了,快逃啊!”
滅頂之災的感覺向每個人襲來,害怕、恐懼充斥了每個人的心田,之前還在妄想搶奪邪血劍的人群瘋亂了起來,所有人都已忘記了龍魂,忘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在那阿修羅神像站起來的一瞬間,一窩蜂似的便往外逃去,卻無一例外的被守在門口的黑衣人剿殺。
數道慘叫聲中,只聞得聞人清狂亂的笑聲響了起來:“我便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詭幻之境!”
話落,只見他飛向了半空之中,似站在了那阿修羅神像的肩膀上,只見他的手一揮,數道真氣從他的身體中四散而出,每一道飛出來時都化作了一個面容猙獰可怖的厲鬼,帶著說不盡的怨氣和戾氣張牙舞爪的沖著每一個人而去。
蕭藏楓唇角露出一笑,道:“這便是三一心法和詭幻之境的融合嗎?”
他扭頭看著一旁的月弄寒,道:“到現在你還猶豫,還不走!”
說罷,他又沖縹無吩咐道:“師兄,你先救沈堡主出去。”
縹無點了點頭,身形一展,不見了蹤跡。
蕭藏楓身若清風,直朝聞人清而去,手中滄浪又起,是清澈澄凈的藍,仿佛水洗后的天空,帶著凈化一切的力量。
與此同時,一道圓環亮起,像是一輪雪月自幽藍的天空中升起,一道白影也同他一起飛向了聞人清。
云姨驚叫道:“孤影,你做什么?”
葉孤影扭頭看她,圓月圍繞在她身邊旋轉,她看了一眼正與聞人清交戰的蕭藏楓,淡淡道:“云姨,你先走吧,我下山本為除魔衛道,如今魔未除,我無顏再回仙霄宮,待有朝一日我查明真相,自會回去向師父她老人家請罪。”
眼看四方都陷入激戰,月弄寒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少女,咬了咬牙,轉身便走,四道人影攔住了他。
那四個人影是冥界的四大法王。
寒驀憂手上拈著一朵黑色的曼陀羅花,手一揮,頃刻之間,一朵花分裂成四五朵,邊緣處閃起了幽幽黑光,以五行的方位向他飛來。
月弄寒足尖一點,剎那間踢出了無數腿,將那幾朵曼陀羅花擋了下來。
寒驀憂手一伸,霜牙劍出現在她的掌心中,她冷冷道:“想走可沒那么容易,你如今手上還抱著一個人,如何是我們四人的對手。”
洛諾走上前來,急道:“你身為冥界的少主,你當真要背叛主公嗎?”
月弄寒看了她一眼,冷淡道:“罌粟姑娘,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冥界的人,也從未承認過自己是冥界的少主,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無意與各位為敵,還請幾位姑娘速速讓開。”
寒驀憂冷聲道:“罌粟,你同他廢話什么,你沒看見這個男人眼中根本就沒有你嗎?”
聞人仙也道:“是啊,洛姐姐,你三番五次為了他違背主公的命令,可他心中根本沒有你,你又何必……”
洛諾貝齒咬著紅唇,柔媚的眼中充滿了幽怨,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愁意,眼中有數種情意婉轉,像是看著情郎的哀愁。
可惜那種情,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又道:“你護著她,你可知她心中的人并不是你?”
月弄寒道:“那又如何!”
洛諾愣了愣,輕聲笑了起來,說道:“那又如何,好一個那又如何啊。”
突然,她身上的紅紗飛舞了起來,像是萬千靈蛇一般,卻不是攻向月弄寒,而是攻向了她身邊的聞人仙和寒驀憂。
聞人仙和寒驀憂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偷襲,一時反應不及,被她的紅紗圍困在了里面,紅紗暴漲,形成了一堵紗墻,洛諾身形一閃,沖了進去,與二人纏斗在一起。
她邊動手邊道:“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走!”
月弄寒怔愣了片刻,遽然回神,道了一聲多謝,轉身便走。
洛諾的聲音從紅紗中傳了出來:“下次見面的時候,不要叫我罌粟,我叫洛諾,一諾千金的諾。”
她的表情凄楚,這次分別,還有下次嗎?
月弄寒的腳步一頓,低聲道:“知道了,洛姑娘。”
聞人仙驚叫道:“洛姐姐,你瘋了,值得嗎?”
洛諾苦笑道:“難得瘋一次也不錯啊。”
黑暗深處,仿佛響起了一聲幽怨的嘆息,似在為了如這煉獄一般的人間的嘆息,又似在為這人間紛紛擾擾的情意嘆息,一陣涼風掠過,帶來一股別樣的陰寒。
一道勁力從左側襲來,月弄寒感覺到了危險,身影一動,躲過了一擊,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個身著黑衣未曾說過一句話的少女身上,嘆了一口氣道:“以慕家的聲名,以你的身份,本可不必與冥界為伍,你究竟為何會出現在冥界?”
慕蓂牙抬眸看他,問道:“想知道嗎?”
月弄寒一愣。
只見她緩緩的從腰間取下了一管墨玉笛。
慕蓂牙問他:“你知道這地底下是什么嗎?”
月弄寒眉頭一皺。
這地底下的,是一條深不見底,危險無比的地下河,又稱冥河。
慕蓂牙露出微笑,橫笛于唇邊,一道陰冷的笛聲響了起來,頓時四個神秘的黑衣人出現在她的身邊。
月弄寒退后一步,卻只覺得心中一冷,便在這時,一陣奇異的窸窣聲響起,突然間,地底處突然傳來詭異的咚咚聲,緊接著,一陣嘩啦的水聲響起,像是有什么巨型生物從地底冥河中爬了出來,一連串的嘩啦聲響過,便是一陣令人膽寒的摩擦聲。
有人驚懼道:“蛇……好大的蛇。”
只見兩條約有七八丈長的巨蟒沿著崖壁爬了過來,纏繞在那巨大的阿修羅神像之上,探起粗壯的蛇頭,吐著猩紅色的蛇信,陰毒的眼睛落在月弄寒身上,隨時準備彈飛過來。
月弄寒看了那些蟒蛇一眼,聲音中隱含著慍怒:“你們果然在這里養了許多這樣的玩意兒。”
慕蓂牙淡淡道:“我只要你手上的那個人,你把她交給我,我不為難你。”
月弄寒冷笑道:“你做夢!”
慕蓂牙冷哼了一聲,吹響了笛子,其中一條蟒蛇如騰飛的巨龍一般朝月弄寒而去,另一條則躥向了與聞人清纏斗在一起的蕭藏楓。
月弄寒沖天而起,利用絕妙的輕功躲過了蟒蛇的一波攻擊,可他懷中還抱著一個人,這大大的限制了他,只能利用靈活的身形與那蟒蛇周旋。
可那蟒蛇速度奇快無比,力大無窮,上纏下繞,像是一張天羅地網,緊追著他不放。
月弄寒眉頭緊皺,真氣攻在那巨蟒身上皆被厚厚的鱗片所擋,一時竟奈何不了它。
忽然間,一道紅芒自遠處射出,夾雜著雷霆之勢,朝著蟒蛇轟來,蟒蛇不懼,反迎了上去。
慕蓂牙眉頭一皺,笛聲變調,那巨蟒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急忙撤了回來。
那紅芒急追而上,突然在半空中暴漲,化成一支熊熊的烈火箭,一聲巨響過后,一團烈火罩住了那條巨蟒。
空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蟒蛇皮焦肉綻,焦糊的味道彌漫于天地間,烈火過后,巨蟒落在了地上,蛇身竟無一處完好,通身被燒得焦糊漆黑,如同木炭一般。
一陣清脆如鈴聲的笑聲響起:“jing彩jing彩,你們冥界的無恥程度簡直震古爍今,令人嘆為觀止,真是干啥啥不行,搞這些邪魔歪道第一名。”
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火紅色紗衣的少女坐在一個雕像上,晃著腿,一邊磕瓜子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一串鈴鐺在她的腕間叮當作響,一把金色的小弓套在她的右手上。
慕蓂牙放下了唇邊的笛子,問道:“琴漓陌?”
琴漓陌熱情道:“是我呀!”
慕蓂牙問:“你為何在這里?”
琴漓陌指了指月弄寒懷中的少女:“那是我主子。”
說罷,又指了指自己:“你要動她,先問過我。”
頓了頓,又道:“當然,你打不過我,你們慕家那一套對我也沒用,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們慕家竟然墮落到如此地步。”
說完,她沖月弄寒揚了揚下巴:“帥哥,你還不走。”
慕蓂牙動了動嘴唇,她身邊的四個黑衣人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隨我們離開吧。”
就在此刻,突然又是一陣轟隆巨響,原是這地底世界在輪番強大的勁力沖擊下,不少薄弱的地方已有坍塌之勢,隨著一道如擎天巨劍一般的藍色劍光亮起,那崖壁上的阿修羅神像的手臂齊齊被劍光斬斷,巨石如雨紛紛砸下。
地動山搖中,一道人影偷偷的躥到了月弄寒的身邊,輕聲道:“跟我走!”
月弄寒看著面前的紅衣小公子,疑道:“你是?”
紅衣小公子指了指他懷中的少女道:“我姓唐,我娘答應了她一件事還沒完成,你可以隨我去凌云十八寨。”
然后她又指了指遠處一個黑衣青年:“他說他可以帶我們出去。”
月弄寒抬頭看了那黑衣青年,不再猶豫,連忙走了上去,道:“冰……”
冰冽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只沉聲說了一句:“先出去再說。”
琴漓陌也催道:“快走快走,我給你們殿后。”
月弄寒不再說話,跟著冰冽沿著一條狹小的通道朝外跑去,里面坍塌聲,氣勁聲碰撞聲一聲比一聲大,轟隆隆如天雷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