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酒樓里的人不多,酒博士空閑著,變得殷勤起來。
有個稍微年長些的,將其他人給攔住了,快步地迎了上來,“三娘來了?可還是老地方,照老樣子來一份?”
他說著,好奇地看了段怡身后跟著的崔子更,像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眼睫毛顫了起來。
段怡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收收你那烏七八糟的心思,這是我帶來用飯的第一百零八位男子。依舊是比你家后廚上的豆腐,都要一清二白。”
那酒博士一聽,訕訕的笑了笑,“曉得曉得,我哪里敢亂寫,亂寫是要被戳窟窿的。”
他說著,引著段怡上了小二樓的一間雅室。
這酒樓乃是一個回字型,一樓是堂食,擺了不少桌椅。在一樓的中央,有一個高臺,客滿的時候,會有唱小曲兒或者說書的把戲。
是以二樓的雅室,同旁的地方格外不一樣,是沒有門的,只裝了影影綽綽的珠簾。
段怡見他走了,松了一口氣,對著崔子更解釋道,“這家伙姓唐,是個落魄秀才,好好的教書先生不做,非得來這里做酒博士。”
“一來他好酒,二來他喜歡窺私,瞧了那眾生百態,然后運用點春秋筆法,便寫成話本子。再不濟給說書人寫話,活得倒是有滋有味的。”
她說著,熟絡的從一旁的小爐上,取下了一個銅壺,泡了一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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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煮茶,喜歡泡茶。從前來的時候,在這里留了川穹茶,你且嘗嘗。”
崔子更點了點頭,端起了茶盞,輕輕地吹了吹,“你領過一百零八個男子上酒樓?”
段怡剛喝了一口水,差點兒沒有從鼻孔中噴出來,她咳嗽了幾聲,“吹牛的話你也信?你們男子不是最喜歡吹噓后宮佳麗三千么?”
“嘖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紙糊的身板兒……明明是個弱雞,吹了吹,一個個的還真把自己個當成牛了。”
崔子更咳了咳,轉移了話題,“蘇筠不記得自己有一塊碎片,可他的玉佩里也有碎片,為何白鳥沒有攻擊他?”
段怡見他說這般顯而易見的問題,知曉他不樂意再被當做第一百零八條好漢,回道,“他平常從來不把玉佩戴在身上的,唯獨那一回,還是你叫他拿給我,他才系在腰間壓袍子的。”
“而且我看顧他的時候,便已經看過了,不管是腰間,還是脖子上,都沒有系繩兒。也是因為這樣,我才猜測同羊皮碎片有關。”
蘇筠年紀小,因為在軍營中的緣故,好動又好斗。這種jing貴易碎的東西,他早就不戴了。
崔子更點了點頭,“你那長槍不行,你若是一時之間沒有趁手的兵器,我可以先借你。”
這下段怡聽著來了jing神,“你使劍的,怎么會有一桿神槍?嘖嘖,莫要告訴我,晏先生其實力大無窮,沒有出門的時候,天天在家中打鐵。”
崔子更好笑喝了一口茶水,那酒博士已經端著托盤進來上菜了。
他的動作十分的麻利,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又端了溫好的酒來。
“那倒是沒有,晏先生豈止手無縛雞之力?叫他端碗吃飯,他都嫌累得慌。那長槍是我偶然得之,來蜀中之前,想著顧使公是使槍的。”
“本來想著,用獻兵器來求見顧使公的,但是后來不是得了你引薦么?省錢了。”
段怡臉一黑,哼了一聲。
這世間竟然有這般的賊人!求人連根毫毛都舍不得拔!
“不必了。舅父的長槍給了我。”
后來顧從戎去驛站給顧旭昭收尸,從火海之中,找到了顧旭昭的那桿長槍。
因為顧明睿那般模樣,不能再習武了,是以顧從戎便將長槍給了段怡。那長槍被血泡,被火燒,也不知道怎么地,竟是生出了一副黑紅得模樣,看上去頗為的不祥。
段怡平日里一直都好好的收著,只有上戰場的時候,方才會扛出來用。
崔子更沒有再多言,他扭過頭去,壓低了聲音,“你看那邊坐著的,是你二姐么?”
段怡一愣,剛剛夾起來的魚肉,又掉了下去。
她順著崔子更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在對面的雅室里,一個穿著白綠色的衣衫,宛若剛剛從泥土里拔出來的小蔥一般的姑娘,不是段淑又是哪個。
段怡瞬間來了jing神,段淑一個人來不稀奇,可稀奇的是,在她的對面,還坐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猿背蜂腰,光是看側影,段怡都能夠斷定,那對面坐著的絕對是長孫凌!
她心中激起了千層浪來!看著段淑嬌滴滴的,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個行事大膽,風風火火的。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前兩日段淑才在街邊小館初遇長孫凌呢。
這會兒個功夫,竟是已經私下相會了。
端著果子進來的酒博士,一進來瞧見的便是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的兩人,他頓時樂了。
“這姿勢我熟悉,先前我在他們雅室旁邊偷聽的時候,便是這副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的模樣的。三娘子想知道什么,不如問我!”
“那生得絕美的姑娘,是段家的二姑娘吧?段家的馬車回青云巷的那日,我還去看了熱鬧呢!大晚上的,站在人群當中,也不顯眼的。”
段怡無語的看向了他,那都啥時候了啊,雞都睡了,這人竟然為了聽是非,半夜不當人非要當鬼。
“他們何時來的?發生了何事?”段怡心中吐槽著,嘴巴卻是很誠實。
這回字型的酒樓,對面雅室隔得太遠,瞧見人已經勉強了,若想聽清楚談話,簡直是不可能的。
茶博士嘿嘿一笑,“三娘子來得晚了,沒有趕上好熱鬧。二娘子生得太好看了,被那前門的陳郎君糾纏住了,同她一并來的那位小哥兒,脾氣火爆得很,將陳郎君直接給打暈了去。”
“當時我們酒樓亂成了一鍋粥!陳郎君的家丁將他抬了回去,還放了狠話,叫這打人的小郎君別人,他們還會再回來的。”
“陳郎君陳歐您認得的,是個紈绔的。陳家八代單傳,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陳家老夫人是個又混又護犢子的,一會兒怕是要來了。”
“掌柜的怕鬧出人命官司來了,勸二娘子同那位小哥兒趕緊走,可那小哥兒硬氣得很,一直在那里坐著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