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見到周大師的那一日,蘇州城下起了濛濛細雨。
遠遠的看著,整個城池上方,像是籠罩了一層煙霧,讓這座南地名城,平添了幾分仙氣。
段怡眨了眨眼睛,蘇州城就在前方并非是什么海市蜃樓。
周道遠站在城樓之上,看上去有些道骨仙風,比老神棍楚光邑更像是玄門中人。
段怡放眼看去,在他的身邊,站在一個生得十分氣宇軒昂的男子,他頭戴金冠,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鞘是白色的。
“那是我長兄他的那把劍,跟我的一樣,是玄名大師所鑄造。”
一旁的崔子更解釋道。
段怡嘖嘖出聲,“我算是曉得,你輸在哪里了,你就輸在了臉上啊!”
崔子更同晏先生齊刷刷的豎起了耳朵,這種新奇的論調,他們還是頭一回聽到。
崔子更那張臉,不說貌若潘安,那也絕對是一張十分好看的臉,同輸這個字,是怎么都沾不了邊的。
“甭管那崔大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是什么偽君子真小人。光看臉那當真是有浩然正氣,有明君之相那象征著福氣的大耳朵也虧得周平安是個傻子不然的話”
“這會兒他哪里能安穩的站著早就跪在地上三呼主公了。”
段怡說著看向了崔子更那張面無表情的棺材臉,“再看看你。便是瞎子跟你面前,都仿佛開了天眼,瞧見一柄巨劍當頭劈來,只能痛呼閻王了。”
段怡說話的聲音不大,那城樓上的周道遠,卻仿佛生了千里耳似的,看了過來。
他的神色十分的平和,一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世事似的。
段怡陡然覺得,那如來佛祖看孫悟空,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晏先生聽著,看了看崔子更的臉,又看向了那崔大郎的臉,不得不說。
段怡說得不錯,崔大郎帶著幾分書生氣,說話做事,都循規蹈矩為人也很和善他這么多年待在江南東道甚至沒有瞧見過一次他發脾氣。
他知道那是個瘋批,可光看表面,旁人不知道啊!
再看崔子更,一瞧便是個心狠手辣,不好相與的。
晏先生想著,湊到了崔子更旁邊,“不如你也笑笑?”
崔子更瞥了他一眼,“留到先生靈堂上再笑。”
晏先生一梗,段怡同祈郎中已經毫不留情面的哈哈笑了起來。
城樓之上的崔大郎見狀,突然朗聲道,“父親若是瞧見你我兄弟相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二郎,我當你那日想差了,方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顧念著手足之情,想著父親生前,對你寵愛有加,我給了你一條生路。可你竟是不知悔改。”
“父親本就將這江南東道留給我了,各位叔伯均是親眼所見。如今你竟然勾結外人,來犯我蘇州二郎,你就這么想要這江南王的位置么?”
“想要到泯滅人性么?”
崔子更抬起頭來,看向了崔大郎。
“許久不見,兄長還是這般會顛倒黑白。父親是誰殺的,你心中最是清楚。”
不等崔子更說完,崔大郎搖了搖頭,看也不看他,背過身去,下了城樓。
周道遠亦是一言不發,跟著離開了。
段怡瞧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來你果真敗在臉上。瞅瞅人家,茶香四溢,那張臉日日用茶熏,方才這么入味兒吧!簡直是太能演了”
崔大郎同周道遠一走,倒是顯得他們落了下乘,不配同他們對戰似的。
段怡注意到崔子更緊閉的嘴唇,哼了一聲,“打仗靠的可不是演戲同嘴皮子,那是真刀真槍真功夫,誰打贏了,誰還是硬道理。”
段怡說著,將手中的長槍挽了一個槍花,拍馬朝前一步。
她慣是打前鋒,又自帶了嘲諷技能,剛一出列,對面的何一霖便迎了上來。
他生了一張娃娃臉,偏生長了一臉的大胡子,一對眉毛呲著,看上去好似無時無刻,不在怒發沖冠一般。
“妖女,你把程穹放了,我便饒你不死。不然的話,叫你知曉爺爺的厲害。”
他說著,像是有意炫技似的,將手中的板斧轉出了花。
段怡挑了挑眉,舉起了左手,“知橋,給我一個大子兒。”
知橋得令,扔了一枚銅錢過來。
段怡頭也沒有回,長槍一拍,那銅錢便朝著何一霖的面門飛去。
何一霖嗤笑一聲,罵道,“你就這點本事?簡直是叫人笑掉大牙!難怪我義父看都不看,便知曉勝負已定。”
他說著,手一拋,于虛空之中抓住了那枚銅錢。
那銅錢一入手,何一霖便覺察出不同來,那錢在手心中不停的翻滾著,像是要將他的手心整個戳穿一般,幾乎是一瞬間,他那因為練武而生滿了繭子的手,便被打出了血來。
何一霖魯歸魯,但卻并非是毫無腦子之人。
他立即放棄了炫耀之意,將那帶血的大子兒,揣進了袖袋里,順帶著將手心里的血跡擦掉了。
今日出戰之前,周平安再三叮囑,叫他一定要保持冷靜。
果不其然,小鬼難纏,這段三娘如同傳聞中一樣,是個喜歡走歪門邪道的。
段怡瞧著,勾了勾嘴角。
“這有人表演雜耍,姑奶奶怎么著也得給點打賞不是?畢竟人家像猴一樣,費盡了功夫,討人歡心。”
段怡說著,鄙視的看了一眼何一霖。
“猴得了賞,都還要作個揖。你這人倒是好,直接揣兜里嘖嘖,下回賽過猴,姑奶奶給你兩個大子兒。”
去他的保持冷靜!
何一霖腦子一嗡,頓時氣血涌上了頭,他提著板斧,猛得朝著段怡沖來。
坐鎮軍中的關山臉色一變,想要攔他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何一霖怒發沖冠,提著板斧就朝著段怡的面門劈來。
段怡輕輕一閃,避開了去。
何一霖一斧頭剎不住,劈了下去,卻見一柄大錘橫空插了過來,朝著斧柄重擊而去。
何一霖大駭,心道不好,可他這一下使了十分力氣,想要抽身談何容易?
且那斧頭柄乃是木制的,雖然是他jing挑細選的,可萬萬耐不住這一錘。
“韋猛!”何一霖怒吼道。
他認識的使錘的人,只有韋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