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江南往京城而來的水路上,青詹帶著獵戶躲在船艙中。
他們被追殺了,就算他的人幫他們抹掉了蹤跡,還是被司馬家這些人追上了。
這是一條貨船。
那群人冒充水匪劫持了船只,正在從上到下的搜。
眼看著人已經搜到了下面,青詹看著身旁瑟瑟發抖的獵戶,問:“可會水?”
獵戶怔怔點頭,他已經被嚇壞了。
他也不過是深山里面的獵戶,活了二十年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
“你別害怕,現在你肩上扛著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你就是文朝的大功臣。”
“我們換一下衣服,等會兒我把人引開,你上去然后跳水,我方才看了,這邊距離岸邊不遠。”
“等你上了岸之后找一匹快馬去碧城縣,找唐家緙絲織造坊,在那里找一個叫魏書臨的管事,他們會護送你前往京城。”
青詹說話語速很快,生怕獵戶聽不清,他又重復了一遍,問:“可是記下了?”
獵戶點頭,心里默默重復了一遍。
然后青詹就快速扒身上的衣服,并催促獵戶道:“快些。”
他們雙方換好了衣服,那群人已經搜到了下面,青詹弓著身子繞開幾個箱子,快速往出口處跑。
那群人看到了他出來就去追,獵戶就是借著這個機會爬了上去,在被人發現之前摸到了甲板上,悄悄下了水。
京城,東宮。
太子和陳培堯相對而坐,他們剛說完司馬家那批秀女之事。
“本宮會調查這批秀女以及身邊的侍女。”
陳培堯手中捏著棋子,說:“防患于未然,臣覺得還是直接把那批侍女請出宮。”
太子視線落在棋盤上,專注著棋盤,說:“說得輕巧,那些小姐們哪一個不是嬌生慣養?讓她們把身邊下人送走,她們愿意?”
“區區秀女,她們的意愿何時這般重要了?”陳培堯說。
太子捏著棋子的手一頓,瞥了一眼陳培堯繼續說:“總歸要有一個好聽的理由吧。”
“年前雪災,去年紛爭,以至于國庫空虛,裁剪宮中開支,儲秀宮派統一宮人照料,她們不可能會反對。”陳培堯說。
太子點頭。
屋子里寂靜了片刻,一時間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片刻之后,陳培堯又問:“太子殿下確定不娶張小姐?”
“你都做不到為何本太子一定要做?”太子眉眼間的神色都變了。
陳培堯可以為了喜歡的女人放棄捷徑,憑什么他就不能。
“你是一國儲君,未來的一國之主,婚姻大事關乎江山社稷……”
他的話還沒說完,太子把手邊的棋盒砸向他。
嘩啦一聲,棋子散落一地,陳培堯額頭也被棋盒砸得瞬間泛起了紅。
“出去。”
陳培堯看了一眼太子,道了一聲“是”隨后起身退了出去。
陳培堯回了家,唐嬌正在跟王管事交代布施之事,看到他這么早回了還詫異了一下,隨后就看到他額頭上的紅痕。
“頭這是怎么了?”唐嬌問。
“被打了。”陳培堯絲毫不在意,反正也沒有很疼。
“誰打的?豈有此理,你是朝廷命官,誰敢打你啊!”
唐嬌心疼地撫摸著他的額頭,一想陳培堯一大早是要去見太子的愣了一下。
現在帶著傷回來,所以是被……
“太子?”她問。
陳培堯點頭。
唐嬌張了張嘴,說:“太子也不能隨意打人啊。”
說著唐嬌又問:“他為什么打你?”
“我勸他娶張小姐為太子妃。”
唐嬌心疼蕩然無存,還把他給推開了。
“你這不是活該,明知道太子心里念著的人是褚白露,你還勸他娶別人。”
陳培堯牽住唐嬌德手,“我這不就是勸勸而已,誰知道他竟然動手。”
唐嬌無奈,讓鳶兒去把藥酒拿來。
“你身邊怎么就這兩個丫環了?胖丫呢?”
“跟著月娘學規矩呢,我去看過,高興的很,怕是都不想回我這里來了。”
說起來這個唐嬌都笑了。
前不久還信誓旦旦跟她保證伺候她一輩子的胖丫,最近和對面街上一個木工學徒看對眼了,走得挺近。
“身邊人若是不夠用就讓王管事多安排幾個。”陳培堯說。
“夠用了,”她陳培堯擦著額頭的紅痕,說,“秀女那邊處理的如何了?”
“不用擔心,都已經安排下去了。”
唐嬌又跟陳培堯說了布施之事。
陳培堯倒是沒攔著,只是交代她一定注意安全。
轉眼到了月中,唐嬌帶了王管事和一眾護衛出城做布施。
每到月初月中,做布施的有不少人家,倒是沒有幾個是當家主母親自過來的。
所以以免引人注意,粥煮好了之后唐嬌就帶著鳶兒和鶯兒去旁邊。
這會兒人多,唐嬌借著鳶兒和鶯兒的掩護上了一輛馬車,而朱炳已經坐在馬上等著了。
看到唐嬌進來,一直緊張的朱炳眼睛一亮,趕忙喊了一聲“姐姐”。
唐嬌對他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拉著他的手坐下。
好好打量了他一番,人還好,唐嬌這就放心了。
“姐姐,默聲哥哥說要把我送到江南,我不想去。”
他想和唐嬌在一起。
“不能不去,司馬家的人已經盯上你了,如果你不去江南姐姐都沒辦法救你。”
“別怕,江南那邊會有人接應你,而且那里還有一個非常好的叔叔,他會很喜歡你的。”
她說的是洛瀟笙。
那樣聰明的人,見過朱炳之后一點能認出來這個是他兒子。
只希望他把朱炳教育成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朱炳眼圈泛紅,險些要哭出來。
“是不是我在京城會給姐姐添麻煩?”朱炳小聲問。
唐嬌心里不舒服,鼻子也泛酸。
“姐姐不怕你添麻煩,只是為了你自己,聽姐姐的,等京城安穩了之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到這里,唐嬌想起來了之前朱炳給她的那個墜子。
“小炳,有件事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你的那個墜子現在在旁人手里,我可能需要花一些時間給你拿回來。”
朱炳現哪里還想著什么墜子,不舍地看著唐嬌問:“那下次我們見面你親手給我好不好?”
“好。”唐嬌用力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我們很快就能見面的吧?”
唐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京城這邊司馬家也不知何時能解決,而江南那邊她短時間恐怕也不會過去。
也不知和朱炳何時才能再見。
就在她猶豫間,馬車被敲響,默聲站在外面壓低聲音說:“夫人,該走了。”
“好。”
唐嬌應了一聲,幾乎同時朱炳捏住了她的衣袖。
“放心,我們會很快見面的,安全了之后寫信給我,到了江南想我了也可以給我寫信。”
朱炳雙唇抿成一條線,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在默聲再次敲響車壁,朱炳才不舍地松開了唐嬌的衣服。
“那姐姐你一定要給我回信。”
唐嬌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的荷包解下來塞給他。
“這些你拿著,一路小心。”
說著唐嬌下了馬車。
以免引起旁人注意,唐嬌快速離開了這邊,坐回到自己的馬車。
等了將近一刻鐘,默聲過來說人已經送走了,沒引起司馬家那邊的注意。
唐嬌提著的心這才松下來。
“粥都派完了嗎?”唐嬌問
“差不多了。”
“那我們回去吧。”
唐嬌他們回了家。
而此時司馬家,司馬具已經無心管朱炳之事。
因為西南鐵礦之事已經夠他忙了。
這些晚上他沒睡好覺,臉色難看的讓下人都戰戰兢兢。
這會兒正好有人過來稟報關于追殺人證之事。
這人進來之后司馬具就冷眼看了過去,眼神格外具有壓迫性。
“人跟丟了。”
聽到這人的稟報,司馬具臉色都沉了下來。
“廢物。”
兩個字聲音不大,可足以讓下面這人頭冒冷汗。
“是屬下們辦事不利,可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我們抓到了那人的同伙。”
司馬具用力按壓著眉心。
抓到那人的同伙有什么用?
直接處理掉就是了。
他還沒開口,下面這人又說:“這人名叫青詹,是江南明家緙絲師父,而且和江南江家也有聯系。”
聽到“青詹”兩個字時,司馬具神色猛地一頓。
“青詹?”
“是。”
司馬具慢慢坐直了身子。
“江南?巧合嗎?”
呢喃般地說了這么一句,司馬具又問:“多大年紀?”
“二十五六歲。”
司馬具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不信世界上有這樣巧合之事。
他那對雙生子兒子,一個叫青兒一個叫詹兒,當年就是在江南地界失蹤。
若是還活著,也是這般大的年紀。
他不禁有了一些期待。
或許老天爺可憐他給他一個機會呢?
“人現在何處?”司馬具語氣都不自覺地變了。
“人我們已經送往京城。”
司馬具松了一口氣,又說:“確保他的安全。”
“是。”
這個人退下了,司馬具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回神。
當年如果堅持住,沒跟家族里的那些人回來多好,就算死,那他也是跟心愛的人死在一起的,總比過現在這般。
步步為營,一著不慎就萬劫不復。
陳培堯收到了碧城縣那邊遞過來的消息。
他們倒是沒想到他們已經把事情做得這么隱秘了,還是被司馬具察覺到了。
如今那個了獵戶被送往京城,至于青詹,他也派出去了人去探查司馬家那邊的動靜。
最好是司馬家的人還沒對青詹動手。
晚上陳培堯把青詹的事跟唐嬌說了,唐嬌原本都躺下來了,聽完他的話馬上坐了起來。
“小師叔人呢?”
“還在打探,最壞的就是當場被司馬家的人殺害。”陳培堯如實說。
唐嬌捂著胸口,經歷的事情越多,對于熟悉的人的生死她就越發在意。
“不過以我對司馬家的了解,在沒得到人證物證之前,他們不會這么輕易動手。”陳培堯又說。
這是最好的結果。
若是青詹能被帶到司馬具面前,那生還的可能會更大。
就是已經相隔了十幾年,可唐嬌想司馬具不可能認不出來自己兒子。
那樣應該是不會臉自己兒子都殺吧?
可當年都已經做出來過,現在如何就做不出來呢?
唐嬌視線不由地落在了陳培堯身上。
有感而發,她突然對陳培堯的安危格外擔心。
“你也小心一些。”
陳培堯笑著走到床邊,拉著唐嬌躺下來。
“我知道的,我還有這么貌美的夫人要照顧,自然要好好活著。”
“我跟你認真說呢。”唐嬌嗔怒,當他是開玩笑的。
陳培堯用力親了她一下,說:“我也是認真的,我還有你要保護,一定會好好活著呢。”
說著他而又要親唐嬌,唐嬌撐住他的肩膀,很是嚴肅地說:“若是有那么一天,司馬具想要用我威脅你,已經危及了你的性命,你一定不要做沖動的事情,一定要好好說著知道嗎?”
唐嬌這只是一個假設,陳培堯心里已經開始不舒服了。
他把唐嬌抱到了懷里,說:“放心,我手中有司馬具想要的東西,再者,不是還有姨母在嗎?”
總歸是不能讓唐嬌涉險的。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在安慰她。
張小姐入宮了,唐嬌是聽月娘說的,唐嬌讓人把之前給張小姐做的緙絲荷包送了過去。
這天早上唐嬌正等著陳培堯回來吃午飯,左等右等等不著人,派人專門去問了,小廝回來稟報說陳培堯上午就被司馬府的人請走了。
唐嬌眼皮一直不安的跳動著,又讓默聲去打探到底怎么回事。
沒大會兒默聲回來。
“青詹公子被司馬家的人抓到并送進了司馬家,司馬具請大人過去,至于是做什么屬下并不清楚。”
唐嬌起碼得到一個好消息就是青詹還活著。
可司馬具讓陳培堯過去做什么?
唐嬌擔憂著,而此時司馬家,司馬具還處在早上見到青詹的震驚中。
青詹受傷不輕,如今還在昏迷著,他把人安置在了客房,又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大夫調理。
左思右想,還是把陳培堯給叫了過來。
應該沒有人比陳培堯更清楚青詹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