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平樂沒有什么目的,坐在馬車中順著京城的大街小巷慢慢逛,看到華二姑娘可能會感興趣的鋪子店家就下去轉一圈,買些東西。
這一轉就轉了七天,確保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轉遍了后,第八天,華平樂命車夫將車子停到了昌平侯府,華大姑奶奶的夫家。
華大姑奶奶嫁給了昌平侯世子宋學莊,兩人育有一女,喚做菱姐兒。
車子停穩后,華平樂對阿弩道,“去通傳一聲,說我閑逛到這附近,來瞧瞧長姐和菱姐兒”。
阿弩詫異,“有什么好通傳的?姑娘你以前不都是直接進去的嗎?”
華平樂,“……我現在要做個守禮懂事的大家閨秀了,去通傳”。
阿弩撇嘴,“姑娘,要奴婢說,你還是別白費功夫了,你自己數數看,這一年來,你為了蘇掌院說過多少次要做個守禮懂事,學富五車的大家閨秀了?哪一次成功過?不都是做了三天就熬不住了?”
華平樂,“……”
這個“熬”字,她甘拜下風。
外頭李十五嘿嘿笑道,“做什么大家閨秀,二姑娘不是一直說要做個女將軍,至不濟也撈個女俠當當啊!”
華平樂,“……”
有阿弩在,又添上個李十五,她都不用開口了。
阿弩殷殷看了她一眼,見她不為所動,怏怏下了車。
大約兩刻鐘后,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領著幾個丫鬟迎到了側門,滿臉是笑的見禮。
華平樂自然不可能認識她,只點了點頭。
那婆子知道她是個嫌麻煩的,見禮過后就問道,“二姑娘是直接去見世子夫人,還是先去給侯夫人請安?”
晚輩進門,就算昌平侯夫人沒時間見她,她也當先提一句去請安,這婆子卻這樣問出來,可見華二姑娘素日的行事風格。
阿弩給她提供了現成的借口,華平樂卻不愿失禮于人,讓華大姑奶奶難做,便道,“自是先給侯夫人請安,勞媽媽帶路”。
那婆子頗有些受寵若驚,一疊聲地說著不敢,引著華平樂主仆往正院而去,又譴了個丫鬟領著李十五去前院休息。
華大姑奶奶母女和昌平侯府唯一還未出嫁的嫡出姑娘宋學韞也在,見禮過后,昌平侯夫人細細打量了一番華平樂,道,“二姑娘又長高了些,也瘦了,瞧著跟之前竟是兩個人了”。
華大姑奶奶拉著華平樂在自己身邊坐下,笑道,“可不是,性子也沉靜了許多,是大姑娘了”。
昌平侯夫人就挑高了眼尾子,用帕子沾了沾嘴角,似笑非笑道,“福廣王去年年底回了京,眼瞅著喜事近了,可不是得靜下心來了?”
這京中誰都知道,只要提起與福廣王的親事,華家的二姑娘準得急眼。
她本以為華平樂聽了定要翻臉,不想華平樂竟十分平和地接道,“前段日子病了一場,在鬼門關前繞一圈,總是會心靜一些的”。
昌平侯夫人有些詫異地打量了華平樂一眼,宋學韞一揚下巴,冷哼,“華二,你那時候不是一直喊著死都不肯嫁給福廣王么?這是認命了?”
華平樂,“……”
好了,可以肯定了,這母女倆跟華二姑娘,有仇!
華平樂沒有接話,只挑眉譏諷掃了昌平侯夫人一眼。
昌平侯夫人又羞又怒,這個沒有規矩的野丫頭竟然敢挑她昌平侯府的禮數教養!
只畢竟宋學韞失言在先,她只能忍怒斥了一句不許混說,不耐煩再與華平樂周旋,打發她姐妹走了。
出了正院,華大姑奶奶開口道,“酒酒,你今天做得就很好,有些人,你不必去理會,她們遲早會自打嘴巴”。
“長姐不怪我得罪了長姐的婆母和小姑?”
華大姑奶奶哼,“她們哪需要你得罪?只要我的肚子一天生不出嫡長子來,又不許你姐夫納妾,就是得罪死了她們!”
華大姑奶奶十七歲嫁給昌平侯世子,七個月后有了身孕,不想剛滿三個月就有了玉門關破之事,她悲痛之下落了胎。
之后就一直不見動靜,一直到三年后才得了菱姐兒,如今又是三年過去,她的肚子再沒了動靜,又不許昌平侯世子納妾,一直是昌平侯夫人的心頭大恨。
“長姐——”
“沒事,你姐夫是個明白的,大夫說我身子無礙,就是緣分沒到,她們也就言語上為難幾句”。
華平樂不知道該說什么,換了個話題,“長姐,我想去國子監看安哥兒”。
華大姑奶奶雖出嫁了,卻不放心娘家,時常回門,傳信送東西的丫鬟婆子更是天天在兩府來往,對華平樂最近的變化自然一清二楚。
她有心親近教導這個左了性子的妹妹,十分痛快地應了,“國子監原是不許家人輕易探望的,只你姐夫在禮部供職,時常去國子監公干,我來問問他能不能行個方便,你既然來了就在我這住幾天,到時候一起去”。
昌平侯府百年富貴,世子宋學莊卻是正正經經的二甲進士,科舉入仕,現在禮部任職。
雖只是六品,也算得年少有為,否則寧河長公主也不會千挑萬選,最后將華大姑奶奶嫁到了昌平侯府。
華平樂點頭,她原就是打算住下的。
十五年過去,老人們,如昌平侯夫人和寧河長公主,她都是認識的,但年輕的,卻幾乎都不認識。
她總要先認個臉,否則大街上碰到了不認識,平白惹人懷疑。
寧河長公主身子不好,很少出門,華大姑奶奶是帶她出門見客的最佳人選。
因著最近禮部在忙春耕之事,宋學莊卻是要到一個多月后才會去國子監。
華大姑奶奶怕華平樂不耐煩,只哄她說過幾天,日日將她帶在身邊,著她學怎么管家理事。
本以為她根本不會學,甚至都不一定能坐得住,沒想到她竟學得十分認真,每每問她,她竟也能回答得條理分明。
華大姑奶奶十分驚喜,“往日只聽祖父和父親說酒酒怎得骨骼清奇,極有習武天賦,沒想到學管家理事竟也這么快!”
華平樂早就想好了措辭,坦然答道,“管家理事其實跟練兵行軍差不多,只要摸清各人秉性,放在適合的位置,讓他們有飯吃有體面,再責令各人各司其職位,就絕不會錯,父親從小就教我的”。
華大姑奶奶更加驚喜,“果然不錯,我們酒酒是將帥之才,管理一府之地自然不難”。
華平樂笑笑,當年太皇太后身體不好,慈寧宮一應事務大多交托她手,慈寧宮她都能管好,何況一個小小的侯府?
華大姑奶奶便又教她打算盤,華平樂就做出毫無基礎快速進步的模樣來,華大姑奶奶果然更加高興。
她見華平樂如今已十分能沉得下心來,見客時便時時帶著她,見人便夸贊華平樂如今十分懂事,是個大姑娘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宋學莊終于得便帶著姐妹二人去國子監,又將宋學韞帶上了。
宋學莊進了國子監后自去公干,華大姑奶奶便叫了華平安來領著幾人在國子監里四處走走。
大蕭承平百余年,禮數規矩已不如以前嚴苛,且這個時間學子們都在學書,卻是不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