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平樂回去時去書肆買了一本釀酒的書,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釀好了一小罐酒。
阿弩等得心焦,一聽說好了,就急急舀了一勺要往嘴里倒。
華平樂攔住,“想喝自去買去,這個是要送給年掌印的”。
她說著小心抿了一口,感受著那極致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連晏清十五歲時,突然迷上了喝酒,偏偏又酒量極淺,一喝就吐,她怎么勸也不聽。
她就尋遍古方釀出這么一壇苦酒出來,聞著濃香撲鼻,入口卻比黃連還苦七分。
連晏清喝了后,連著半個月吃東西都是那苦到極致的味道,實在受不了,來求她。
她逼著她發誓不再胡亂飲酒,才給了她專門解這苦酒的青果飲。
那之后,連晏清再也沒有喝過酒,至少,在她離開前,再也沒喝過。
華平樂閉上眼,將那勺酒全部倒入口中,命阿弩提了酒送去給年魚。
阿弩按著華平樂的吩咐去了東華門,將酒交給守門的兵士,塞給他一錠金元寶,低聲道,“把酒交給年掌印,這個就是你的,但你要是敢私吞,我華府給饒不了你!”
那兵士看著比自己拳頭還大的金元寶,眼都直了,這個都夠他守十年的宮門了,連道不敢。
他不敢怠慢,托了相熟的太監送進了宮,鄭重叮囑,“這可是華府送給掌印的東西,不能經別人的手,好生送過去”。
那太監得了好處,又聽說是華府的東西,不敢怠慢,果然托人給年魚遞了話。
年魚聽了玩味一笑,隨口說了一句賞他了,往長春宮而去。
長春宮中,九方貴妃剛晨起梳妝,見了他重重哼了一聲,美艷的臉上卻漾起了光彩。
年魚揮退伺候的宮人,親執了玉梳輕輕通著九方貴妃柔順的長發,“娘娘今兒想梳什么發式?”
九方貴妃又哼了一聲,“這一向本宮想見你一面都難,哪里敢勞動你做這樣的事?”
“我這一向不是忙著為娘娘辦差么?”年魚抬手掰正九方貴妃的頭,“娘娘坐好了,梳朝天髻好不好?”
九方貴妃眼皮一跳,“你是說,東宮那個昭儀——”
年魚嘻嘻笑了起來,“我說過一定會為娘娘解決了心腹之患,我的話幾時不算話過?”
九方貴妃又驚又喜,“是你?”
“娘娘這話可就說錯了,那是皇子龍嗣,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的”。
動手的自然不是他,再說,那樣的事又何須他動手?
只要他稍稍透出點許昭儀懷孕了的口風,自然有人為他出手。
九方貴妃也聽懂了他的話音,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來表功,你既看出那個許昭儀宜男,尋個由頭打發去賤役司就是,非得說出來,平白多出這么多事來”。
“娘娘,這人活著,總得有點子指望,否則可不就得狗急跳墻?咱們小皇子可不就危險了?再說,咱們小皇子還小,不急”。
九方貴妃又哼了一聲,卻是不再說了。
形狀漂亮的朝天髻在年魚手中成形,年魚退開幾步仔細看了看,打開梳妝匣,熟門熟路取出一只扁圓形的小盒子,打開,伸手蘸了一點放入口中舔了舔,“是娘娘自己擰的口脂?好甜”。
九方貴妃瞪了他一眼,沒好氣搶過盒子,“再甜也不是吃的,見天兒的喜歡吃這個,什么毛病?”
年魚低低笑了起來,“娘娘息怒,我來為娘娘上妝……”
年魚從長春宮出來已是一個時辰后了,外面候著的小賴子湊近低聲道,“掌印,太子妃請您過去一趟,說找到了掌印想要的東西”。
“本座想要的東西——”年魚笑容詭譎,“那本座自是要走一趟”。
小賴子見他心情不錯,又湊趣道,“剛剛奴下還得了個好玩的消息,那華二姑娘空口說大話,說自己最會釀酒,送來的酒卻是苦的。
偏偏小豐子是個促狹的,說酒是掌印賞的,定是要喝完的,聽說那個老奴才喝過后苦得直叫小豐子饒命呢!”
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哪里會釀什么酒?
送來的酒是苦的,倒是至少證明是她親自動的手。
年魚沒放在心上,這些年苦心竭慮想接近他的人多了去了,法子更是五花八門。
那個華二姑娘雖說身份貴重了點,法子笨了點,卻也沒多稀奇。
他稀奇的是王妙兒找到了什么樣的東西——
王妙兒找到的是一株草,一株遠看如玉雕,觸之質感如溫玉,卻會開花結果的蘭草。
“傳言千歲蘭一千年才會一開花一結果,其花可養顏駐容,其果可活死人肉白骨,這株已經有了花蕾,定是千歲以上了”。
王妙兒端莊一笑,“掌印果然見聞廣博”。
她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不過勝在肌膚細膩豐腴,這般端莊笑著,隱隱便有了種寶相莊嚴之感。
年魚輕嗤,“活死人肉白骨?不如太子妃自己留著,等它結果了,看看它到底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王妙兒神色微變,“掌印說笑了,這千歲蘭說得離奇,但若不經國手炮制,也不過就是一樣珍稀的藥材,如無伯樂的千里馬,終無大用”。
年魚就哼了一聲,“算娘娘還有些見識”。
王妙兒心下一松,年魚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誰的面子都不給,又不像一般閹人貪財好色,只極為自衿醫術,平日也只愛搜羅奇草異珍炮制藥物。
這東西尋來可費了不少功夫,能入他的眼就好。
年魚上下睨了王妙兒一圈,“太子妃費心搜羅來這么個東西,想要什么?”
終于松了口風了!
王妙兒雖竭力鎮定,聲音卻還是微微發著抖,“愿請掌印幫本宮瞧一瞧,本宮是否還有子嗣之緣?”
年魚挑眉笑了起來,“太子妃覺得就這么一株草就能值一個皇孫?”
王妙兒垂眼,“還請掌印明言”。
年魚嘴角的笑惡劣起來,“那就再加二十萬銀子吧”。
“二十萬!”
王妙兒失聲驚呼,她所有的家底加起來也沒有二十萬!
年魚慢悠悠掏出魚皮手套戴上,王妙兒忙伸出手腕。
年魚診了一會,又讓她伸出舌頭,瞧了一眼,嫌棄開口,“去卸了妝”。
王妙兒忙忙卸了妝容,年魚仔細打量了半晌,又伸手去扒拉她的眼皮,忽地桀桀怪笑起來,“哈哈,有趣有趣!承載著大蕭嫡皇孫希望的太子妃娘娘竟然被人下了絕子藥!”
王妙兒一直強裝的冷靜終于粉碎,騰地站了起來,神色猙獰,哪里還有半分寶相莊嚴的出塵模樣,“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