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年魚就到了長春宮,帶了大批賞賜。
九方貴妃眼都不掃,重重哼了一聲。
年魚示意宮人退下,取了一支鳳釵親手插入她發髻間,笑道,“娘娘看看好不好,都是我親自挑的,保管讓咱們小公主光光鮮鮮的,比永川郡主光鮮一百倍”。
鳳釵垂下的紅寶恰恰蕩漾在九方貴妃眉間,讓她美艷的臉更添了幾分妖冶。
她抬手撥了撥那晃動不休的紅寶,抬手拔了扔在地上,“讓咱們小公主光鮮的東西,往我頭上插什么?”
年魚就嘆了口氣,“娘娘著實貪心了些,又要當皇后娘娘,又要光鮮,這可就難辦了”。
九方貴妃哼,“這就難辦了?你不是常說什么本宮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去摘了來?”
年魚拉著九方貴妃坐到梳妝鏡前,從袖中摸出一只簪子,緩緩插入九方貴妃有些凌亂的發髻中,“娘娘看這個喜不喜歡?”
玉簪樣式簡單大方,頂端被巧妙地雕成了一只小兔子,兔子腳下垂著一顆碩大的南珠,隔著銅鏡都能清楚地看見南珠潤澤燦然的珠光。
九方貴妃不大喜歡這種素淡的玉簪,卻還是喜道,“這珠子好,本宮這么多年都沒見過成色這么好的”。
“不好,我怎么敢拿到娘娘面前?娘娘好生戴著,哪日我死了,就賞給我含在口中,我也就能瞑目了”。
九方貴妃聽得心頭直跳,慌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你別嚇我!”
年魚垂眼看了看她抓著自己的手,笑道,“不過說個笑話兒,娘娘別怕”。
九方貴妃瞪他,“說笑話也不許!”
“好好,不許,以后再也不說了”。
年魚柔聲哄著,漆黑的眼珠中光芒越發晦澀。
待他走后,九方貴妃立即拔下了簪子,雖然年魚說只是說笑,她卻越看越覺得不舒服。
待要扔了,卻又不舍,這還是年魚第一次送簪子給她。
雖然這個簪子太素淡了些,不太襯她。
她握著簪子遲疑了許久,叫了宮人進來吩咐道,“遣人去大相國寺,求一串高僧日日貼身佩戴的佛珠,再去問一問,求親人平安該怎么做”。
宮人領命而去,待回來時,果然帶回來一串佛珠,又說了諸如添香油錢,點長明燈等事項。
九方貴妃小心翼翼將簪子上的南珠拆了下來,剪斷佛珠,將南珠和佛珠串在一起,戴上手腕。
她自是不敢明目張膽地為年魚點長明燈,命取了一千兩銀票添香油錢,又道,“日后每三個月添一次,你記著”。
宮人應著退下,九方貴妃摸著腕上的佛珠,到底還是不放心,吩咐在長春宮中辟出一個佛堂來。
待佛堂收拾出來已是酉時了,九方貴妃按著宮中嬤嬤的指點,沐浴焚香過后進了佛堂抄寫經書。
她以前從未做過這些,十分別扭,沒想到抄著抄著心卻定了下來,待宮人來報政和帝來了,才恍然回過神來。
她自覺是自己心誠有了作用,十分歡喜,暗自決定以后每天都要來抄一會經。
年魚在那個位子實在太危險,偏偏他那個性子又最是得罪人不過……
政和帝進門后,見她面色紅潤容光煥發,不由調笑道,“愛妃不是不舒服?朕怎的瞧著比平日還要康健?”
九方貴妃就嗔了他一眼,“皇上還就非得要臣妾一直不舒服著不成?”
政和帝笑笑,問道,“聽說今兒愛妃又是求佛珠,又是辟佛堂的,是在折騰什么?”
“還不是年魚!說什么不能惹皇上心煩,皇上一心煩,頭風就又得發作,臣妾心下不安,就想著求求菩薩!
說來也神奇,臣妾本來一直心神不寧的,這抄了會子經,心竟然就定了下來!可見是菩薩顯靈了,保佑陛下以后都健健康康的!”
政和帝見她雙眼神采奕奕,一臉驚奇驚喜之色,顯然是心有所感,心下又愛又憐,情不自禁摟住她,在她脖頸間深吸一口。
這個小女人不但顏色極好,更是體生異香,那淡淡的乳香味總是讓他迷戀不已。
九方貴妃被他蹭得難受,伸手去推他,政和帝哈哈笑著打橫抱起她往室內走去,“愛妃辛苦了,今兒讓朕好好疼疼……”
華平樂再次感覺到了掣肘,她如今已不是慈寧宮中的霍大姑娘,很多消息根本無從打聽。
比如這次葛雷之死,她知道的只有各種市井流言,刑部到底查到了多少東西,她卻根本打聽不到!
她需要人手,不但是類似李十五和管家可以為她跑腿辦事的人,還有朝堂中的人。
可,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無能為力!
還有年魚,她已經送了四壇酒過去了,他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她是不是該去見他一面?
在華平樂焦躁不安時,當歸又送來了幾口巨大的箱子,齜著一口白牙諂媚道,“里面都是王爺親手挑的,從東市挑到西市,這京城的大小書肆,王爺都跑遍了!”
他說著又神神秘秘壓低聲音,“二姑娘,王爺就是個死腦筋,小人都說了,像二姑娘您這樣的女中豪杰,喜歡的要么是神兵利器,要么是珠釵環佩。
可主子非得只挑不值錢的書,姑娘您湊合著收,下次小人一定說服主子送您喜歡的東西!”
華平樂打開箱子,里面都是書,且大多是舊書,各種孤本珍本,從遠古時代被歷任主人小心翼翼珍藏,卻又因為各種原因流落在外的寶貝。
當歸說錯了,這些孤本珍本的價格絕對不會比什么神兵利器、珠釵環佩便宜,在曾經愛書如命的霍瑛眼中,更是給什么都不換的珍寶!
華平樂默了默,問道,“京城最大的舊書集市在哪?”
“那肯定得是東市的萬家書匯啊!二姑娘您沒去過,小人給您帶路?”
華平樂掃了他一眼,當歸越發笑得燦爛,嘴邊的虎牙在秋陽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