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予默了默,上前兩步,從袖中取出一只頗大的錦囊,雙手奉上。
華平樂接過,打開,里面竟是厚厚一疊銀票。粗粗一數,至少兩萬兩。
她心下越發冷然,故作天真無邪將銀票拿了出來,快速翻了翻,猛地拔高聲音,“蘇掌院你,你——”
她話音剛落,兩個墨綠色的身影便快速沖進了院子。
阿弩緊跟其后,一邊追一邊喊,“姑娘說誰也不許進去!你們敢亂闖!不要以為你們是蘇掌院的人,我就不敢打你們!”
這時,蘇羨予的兩個隨從已經沖到了跟前,卻只看到華平樂捏著一大疊銀票瞪著他們,根本沒他們想象中的什么意外。
兩人尷尬行禮,“小人冒昧,還請大人和華二姑娘恕罪”。
華平樂瞪眼,“我不恕罪!下人也敢在有女眷的地方亂跑,要是在我們家,早亂棍打死了!蘇掌院,你說句話!”
蘇羨予俯身作揖,“下人不知事,蘇某回府后自會懲處,還請華二姑娘恕罪”。
蘇鯉救命恩人的身份果然好用,以前蘇羨予對華二姑娘可沒這么客氣!
華平樂裝作不忿瞪了二人一眼,“既然蘇掌院求情就算了,你們給我小心著些!
等我入主你們蘇府,你們再敢亂跑,來一個我打死一個,來兩個我打死一雙!”
兩個隨從自然不敢同她犟嘴,只能連連賠罪。
阿弩得意一叉腰,“跟你們說,你們非不聽!姑娘要整治你們兩個下人,還不跟捏死兩個螞蟻一樣!
給你們點臉面,你們就還真當自己連我們姑娘的話都能不聽了?
快,跟我出去,再敢跑進來礙我們姑娘的事,小心我讓你們橫著出我們華府的門!”
兩人被一個小丫頭這般大庭廣眾地叫罵,更是懊悔。
他們早知道華二姑娘的厲害,主子既沒出聲,他們著什么急?
簡直是自找晦氣!
華平樂掃見兩個隨從的神色,就知道他們絕沒有膽子在沒有蘇羨予命令的情況下再闖進院子里來。
一切正在按她的計劃進行——
阿弩幾人出去后,華平樂又繼續剛才的話題,裝作好奇問道,“呀,外頭人不是都說蘇掌院你為官清廉,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
莫不是蘇掌院您發的也是死人財?
蘇羨予卻不接她的話,又俯身一揖手,“蘇某已應約前來,還請姑娘將鐲子交給蘇某”。
華平樂將手中的銀票遞還給蘇羨予,“我不要你的銀子”。
蘇羨予不接,“銀貨兩訖,否則只怕于姑娘令名有損”。
華平樂心下冷笑,你要是真怕我“令名”有損,就根本不該想要這一對鐲子!
華平樂歪頭嘻嘻一笑,“蘇文采,字羨予,取予有節,驚美一世,羨煞旁人,蘇掌院還真是人如其名呢!”
“……人家是只羨鴛鴦不羨仙,你是只羨阿魚不羨仙,阿采,我看你也不必勞動父親為你取字了,我這里有個現成的,就叫羨魚,阿魚的魚……
不過,阿采,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我還等著你叫我一聲大舅哥呢……”
蘇羨予垂眼,他不需要驚美一世,羨煞旁人,他要的從始至終就只是一個阿魚而已,只是他的網結得不夠快,不夠結實,沒有網住他的阿魚……
華平樂伸手扶了扶發髻上的金簪,金簪中空,里面是一根細長而尖銳的鋼針,她只要尋隙打暈他,再將鋼針刺入他后腦,他必死無疑!
經過剛剛那一番動作,她就算弄出一點動靜,蘇羨予那兩個隨從大概率就不會再著急著慌地跑進來。
到時候,她布置好現場后,再弄出動靜,裝作被蘇羨予氣到了跑出去。
她不下令,華府自然沒人敢進外書房,而里頭的蘇羨予沒動靜,他的兩個隨從絕對不敢輕易進去打擾。
等到他們覺得不對勁,大著膽子進去看,定是許久以后了。
到時候發現蘇羨予死了,這世上又有誰會懷疑對蘇羨予一往情深的“華二姑娘”會在自己的及笄禮當天殺了蘇羨予呢?
就像當年,又有誰會懷疑那個出現在霍瑛婚禮上要與表哥私奔的“霍瑛”根本就不是她本人?
就算懷疑,誰又能相信她一個“柔弱”的女流之輩能徒手將鋼針插入人的后腦?
只要她足夠小心,不留下關鍵的證據,誰又能定她的罪?
當然,她知道她這樣的計策過于簡單粗暴了一點,但蘇羨予與葛雷不同。
葛雷好酒,又自矜武功,反倒容易讓她覷到空子下手。
蘇羨予雖是個文弱書生,身邊兩個武藝高強的隨從卻幾乎從不離身。
且他不像葛雷有明顯又致命的弱點,他沒有特別的嗜好,除了偶爾有公務或陪蘇鯉買書,幾乎從不外出,甚至他許多時候都是直接宿在翰林院的。
她總不能沖去翰林院或蘇府殺他,從翰林院到蘇府的路上不是官衙就是高官顯貴的府邸,她更不可能埋伏殺人。
如果不是華二姑娘喜歡纏著他,她都找不到接近他的機會,更不要說殺他的機會。
從某種程度上說,蘇羨予比蕭明時還難暗算,她好不容易用那對鐲子引了他上鉤,下次不一定就能這么好運了,就算冒險,她也要動手!
“反正我不要你的銀子!”
華平樂將錦囊砸向他,蘇羨予下意識伸手接住。
華平樂氣哼哼往外走,“我突然想起來,京城人都知道這對鐲子是孟老夫人送我的,突然到你手上了,被人發現了,我的閨譽可就沒了!
我是要嫁給你,不是想給你做妾!不管是你哪個故交的,我都不會給你!”
蘇羨予大急,身子微動,想要攔住華平樂的去路。
華平樂的手再次撫上金簪,眼中殺機閃爍,就是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