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看大壯他爹,此刻還一臉憤怒,被朱家男人攔住了,還憤憤不平的跳腳,跟他們痛訴大壯如何不孝,這樣不孝的小兔崽子,就是平日里打得少了之類的話。
朱家男人看大壯他爹跟看傻子一般,只覺得他腦子壞掉了吧?這可是親兒子!不是外頭撿來的野種!都打成這樣了,還不依不饒?
更何況大壯這孩子,勤快肯干,那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才多大的孩子,地里的活計幾乎能干一半!
后娶的那個婆娘,還有后頭生的兩個孩子,都幾乎不下地,要不是大壯幫襯著,他一個人能干得了?
真是被后娶的這個婆娘迷昏頭了吧?
只是到底這是羊家的家務事,這世道,就是做爹娘的真要打死自己的孩子,旁人也不好插手的。
朱家老爹開口勸了幾句,都不敢提說這后娘不好,大壯親爹耳根子軟,被個女人糊弄得對親兒子要打要殺,只說這大壯如今眼看就十二歲了,半大的小子,再養上兩三年,就是大人了。
等成人后,給他娶個婆娘,家里不就是多兩個壯勞力么?可以幫著他們養活下頭兩個小的了,也省事了不是?
何苦喊打喊殺的?
真將人打死了,那以后地里家里的活計誰幫著做?下頭兩個孩子還小,平日里被慣得也沒見干活什么活,指望他們只怕是不成了。
讓大壯爹細想想這個道理。
大壯爹倒是有些心動,畢竟這朱家老爹說的是大實話,都養活了大壯十幾年了,最多等上三年,就是成人了,娶個婆娘回來,家里地里這些事情,就可以丟給他們夫妻,自己就可以享福了。
下頭幾個孩子,也都丟給大壯夫妻養活,反正這世道,做大哥的掙錢養活下頭的弟弟妹妹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因此就流露出猶疑之色來,那嘴里的謾罵也就停了。
大壯后娘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大壯爹動心了,若是之前,這話也能打動她。
可這一段時日,她是看出來了,大壯的心就不在家里,不如以前聽使喚,任勞任怨了。
反倒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若是再養上幾年,大壯成人了,還要花錢給他娶婆娘,娶了婆娘不就有了助力?萬一碰到個厲害的兒媳婦,天天在家跟她吵吵,又鬧著分家怎么辦?
或者都學大壯如今,偷懶耍滑怎么辦?
不行!她可不吃這樣的啞巴虧!幾年后的事情誰說的準,反正這羊家的東西,可都是她生的孩子的,這大壯休想花一個大子去!
當下就一擰大腿,眼淚花花就出來了:“當家的,你可別聽外頭人胡咧咧!你忘了,大壯這孩子,如今是什么德行?做大哥的,搶弟弟們嘴里的吃食!把弟弟們餓得哇哇哭,你都忘記了嗎?有他在家里,二寶和三寶只怕飯都撈不上嘴!哪里還有以后?”
“過兩年,這大壯是養成人了,我生的兩個小的,只怕都要餓死了!再說了,大壯如今只會偷奸耍滑,吃飯搶在前頭,干活落在后頭,哪里還指望的上他喲——”
“反正這個家,有他沒我們娘仨,有我們娘仨沒他!當家的,你選吧!大不了,我帶著二寶和三寶回娘家去,好歹娘家還有一口吃的呢!再不濟,我找個不嫌棄我們娘仨的男人嫁了,也比在這里被大壯餓死我兩個孩子的強啊——”
本來有些動搖的大壯他爹,聽了后娘這話,立刻眉毛胡子都豎了起來:“你說的對!這個小畜生,留在家里,二寶三寶還小,要是他生了壞心,只怕二寶和三寶就可憐了!”
又要沖過去打大壯。
朱家的男人差點都沒攔住。
一旁的白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沒眼睛看,這大壯他爹,真是褲襠管著腦袋,自家婆娘一個敢說,一個敢信!也真是絕配了!
知道大壯后娘這么鬧騰,必定是有其目的,不是白鬧騰的。
也就直接問:“那你們打算咋辦?大壯還小,沒成人呢!依著你們這意思,是不要他了?還是咋滴?”
這話是問到點子上了,大壯爹和后娘互相看了看,還沒說話呢。
里正氣喘吁吁的趕到了,后頭跟著慕天澤,還有聽到消息,也趕來看熱鬧的一些村民。
里正正好聽到了這句話,大壯家的地就在里正家的地隔壁,這幾日大壯家爹娘鬧騰做妖,都被里正看在了眼里,更何況羊家這事,村里誰不知道?
因此也不問來龍去脈,接口就道:“你們天天自家鬧騰個沒完也就算了,如今倒是做耗到外頭來了!到底想要怎么樣?今兒個當著大家伙的面,就說個清楚明白!不然好端端的一條人命,就要被你們折騰死了!”
大壯后娘張張嘴想說話,被里正一眼瞪過去:“家里男人都沒說話,你一個女人家摻和什么?還以為這是你們羊家的熱炕頭呢?什么都你說了算?”
旁邊看熱鬧的村民里,有人就忍不住譏笑出聲,臊得大壯后娘一張臉通紅,她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在羊家,她男人都聽她的習慣了,倒是忘記了,在外頭,可都是男人們說了算,容不得女人插話的。
因此只紅漲著臉,躲到了自家男人后頭,擰著男人的腰,讓他說話。
大壯爹訥訥不成語,好半天只憋出一句話來:“反正這樣的小畜生,是不敢養在家里了!不然他弟弟都沒命了!”
里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大壯爹一眼,只覺得真是糊涂沒得救了,羊家到底誰沒命了,世人都看得出來,唯獨他這個親爹眼睛被女人裙子糊住了,覺得是他那個兩個黑胖的小兒子受了罪。
也懶得多說,只問:“那你想咋辦?把大壯現在分出去?還是?”
若是能將大壯這孩子分出去,雖然沒了爹娘,可只怕還能有條活路,留在這個家里,只怕是真沒活路了。
想起前些日子,大壯那孩子跑到自己家說的那番話,當初自己還不相信呢,這才過去多久,就都應驗了,里正覺得臉有些疼。
怎么說也是眼皮子底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真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后娘親爹挫磨死,也是于心不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