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飛快穿過街巷,來到街尾。
施宏租住的宅院就在這里,很小,只有一進。
黑暗中,這座小宅子里沒有燈光,它靜靜佇立在夜色中,像是一只不曾開口的小獸。
不知怎么,程靈有些許緊張。
她站在這座小宅院的院墻外,生出了一股無名的擔憂,一時間足下竟有些躊躇。
就在這個時候,忽聞一陣輕輕的破風聲響起。
程靈的手都已經摸到腰間的刀柄了,就又聽到一句:“你回來了。”
話音尚未全落,這個帶著破風聲的人躍過院墻,就像一只孤峭的雁,落在了程靈面前。
是蕭蠻!
程靈輕輕吐出口氣,大概是今晚經歷的驚險太多,以至于她現在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蕭蠻目光落到她的手上,立刻便問出一句:“以為我是敵人?”
不等程靈回答,緊接著他又說:“你很擔心?”
程靈還是沒來得及回答,然后蕭蠻又接連說:“今晚很驚險?”
他簡直就像是程靈肚子里的蛔蟲,這接連幾句話,瞬間就讓程靈笑了。
笑容綻開在程靈臉上,她看著蕭蠻,道:“那你這里,今夜一定是很安詳。”
蕭蠻冷峭的神情微緩,眼中也露出些許笑意,他道:“是,你也猜對了。”
其實程靈是猜錯了,她徒勞擔心了一場。
如果她沒有提前叫穆三娘等人住到施家,那這個殺手是不是會對穆三娘等人做什么呢?這個,程靈無法揣測。
程靈輕身躍起,翻過施宅的院墻,落在院墻里側。蕭蠻隨即緊跟上來,也回到了院子里。
外頭不方便說話,進到院子后,程靈就對蕭蠻說:“我剛才回去過,在后門又一次遇到了殺手。”
話落,蕭蠻眉梢微挑。
他沒有問程靈遇到殺手的結果,畢竟程靈現在就站在這里,那么結局不言而喻。
這個問題不能隨意回答,蕭蠻就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搜刮已知信息,然后才道:“目前來看,沒有過。”
頓了頓,他又說:“其實不論黑道白道,江湖廟堂,紛爭雖然形式多樣,但會在紛爭中波及其家人的,畢竟都少。除非是極端不講究,完全沒道義的人,不然一般,沒有誰會這樣做。”
蕭蠻說的是很有道理的,其實在程靈的上輩子,在程靈原來的世界,江湖規矩也是這樣。
做人做事,不管你在哪條道上,終歸都要遵循一個底線。沒有底線的人會被群起而攻之,也會被別人更加沒有底線地對待,這樣的后果誰又敢輕易去承受呢?
程靈又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后她對蕭蠻道:“但我們不能將自身的安危寄托在別人的底線上,我也不能總是請你保護家人。我不可能讓你去負擔她們的人生,求你捆扎在她們身邊。”
這句話說完,蕭蠻看過來,他望著程靈,目光中就多了一些別樣的意味。
“捆扎”這個詞,毫無疑問觸動到他了。
程靈繼續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我最該做的,還是要教她們自己保護自己。”
蕭蠻有些明白了程靈的意思,但還是意外道:“你……是要教你母親和姐姐習武?”
程靈很肯定地回答道:“是,只有她們自身強大起來,這才是對她們最好的保護。”
蕭蠻頓時有些失語,他自認為已經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一個人,可是程靈這個“教母親和妹妹習武”的想法,還是令他感覺到了一種出離于世俗的震驚。
蕭蠻忍不住道:“程兄,女子天生力弱,本就不適合習武。更何況,你的母親還已經過了少年時。你……你的兩個姐姐,恕我直言,過了那個年紀,又資質一般,很難練出什么成果的。”
這是真的直言,但說完后蕭蠻也不后悔。
他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直接的一個人,甚至對他而言,說程大妮和程二妮資質一般都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委婉了。
如果不委婉,蕭蠻就會說:資質駑鈍,練什么武?
蕭蠻認為程靈會生氣,但程靈卻忽然挑眉。這一瞬間,她眼波流轉,目光橫斜,笑了起來道:“蕭兄,那你可小看我的教學能力了。我們打個賭怎樣?”
蕭蠻被程靈勾起興致道:“哦,你要打什么賭?”
程靈道:“武館的男弟子中,蕭兄可以挑選三個資質最好的,由你來教導。而我的母親和姐姐,我也會悉心教導。就以一個月為限,一月以后,再讓他們互相比拼,看看誰強誰弱,如何?”
蕭蠻沒想到程靈會有這樣的提議,他甚至都料想不出話題是怎么拐到這上頭去的。
但是這一刻,他的好奇心和勝負欲已經完全被程靈挑起來了。
他覺得,自己枯朽的身體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他的行動甚至大于思考,當時便脫口答應道:“好!試一試又何妨?這個游戲有趣得很!”
緊接著又說:“但是,資質最好的三個就不必了。既然是比拼,就要公平開展。要挑,我就挑資質最差的三個少年!”
言下之意,已經將穆三娘母女三個跟資質最差掛上了等號。
不,并不僅僅是如此,因為蕭蠻接下來又輕嘆一聲道:“唉,還是占了程兄便宜。真要公平,我都不該挑三個,應該只挑一個才是。”
好家伙,程靈唇角逸出了一絲冷笑,當即只說:“不,就三個!蕭兄,我怕你到時候輸了,說我以三敵一,勝之不武!”
蕭蠻感覺到程靈的不善,卻是哈哈一笑,對程靈一拱手說:“罷了,程兄承讓,好,三個就三個。”
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