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一邊撿著首飾,一邊問道。
“是啊姑娘,昨夜里刮了一陣暖風,今日梨花就開了不少,喏,奴婢去摘了幾朵,拿了紅釉淺口瓶裝水放了起來,姑娘看看,好看嗎?”
鈴兒笑著將裝著梨花的淺口瓶端了過來。
紅色的瓶身,清澈的水,配上白色花瓣,煞是好看。
傅蓉心念一動,隨手從梳妝盒里挑了一枝玲瓏簪插在發髻上,對鈴兒道:“端上花瓶,我們走。”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去。
鈴兒忙端著花瓶跟了上去。
陽光溫暖,園子里花草也長得很快,入眼一片青綠,讓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傅蓉唇邊含笑,一路上也不停留,直接就到了采薇苑。
采薇苑的門口開著,傅蓉抿嘴一笑,邁步走了進去,待看到安平侯夫人的身影,頓時換了臉色。
“大伯母,您也在?”
傅蓉眸色隱約透著悲傷,上前挽住了安平侯夫人的胳膊。
“是蓉姐兒啊,你怎么過來了?”
安平侯夫人的眼睛紅腫,看樣子又是哭了許久了。
傅蓉咬咬唇,看向一旁的青黛。
青黛眼眶微紅,沖著傅蓉無奈的搖搖頭。
傅蓉點頭,向青黛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不用擔心。
然后,陪著安平侯夫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石桌旁。
采薇苑,顧名思義,院子里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薔薇,此刻葉子新綠,爬滿了整個架子,待到五六月的時候,架子上就會開滿了紅的、黃的、粉的各式各樣的薔薇花。
小的時候,傅嘉就喜歡坐在這個架子下,臥在竹躺椅上,慢慢悠悠的搖著,聽母親給她講故事。
安平侯夫人仰頭,斑駁的陽光從葉子的縫隙中穿過來,刺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又酸脹了起來。
今日是嘉嘉的生辰,她還記得兩年前的這一日,嘉嘉捧著紅色的嫁妝,嘟著嘴跟她撒嬌。
“母親,軒哥哥又不會看我嫁妝繡的好不好,我就不要繡了吧,您看,您看,手指都扎透了……”
傅嘉舉著小小的,細白的指頭,伸到她的眼前。
安平侯夫人果然在手指上面看到了一兩個針眼。
那個時候,她還笑話傅嘉,這樣大的一幅嫁妝才動了幾針,自己倒先扎自己手上了。
想起來,安平侯夫人就覺得心疼,若是知道,后來再也見不到嘉嘉,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逼著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的。
傅蓉瞧著安平侯夫人的神情,自然知道她是思念傅嘉。
招了招手,傅蓉示意鈴兒將盛著梨花的花盆端了過來放在了石桌上。
“大伯母,您看,好看嗎?咱們府里的梨花都開了呢。”
雪白的花瓣,挨挨擠擠的盛滿了小小的瓷盆,花瓣中點綴著紅蕊,淡淡的香氣在鼻尖縈繞。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大姐姐說過得,她最是喜歡這潔白如雪的梨花。”
“嗯?姑娘不是喜歡薔薇?”青黛在一旁不解的問道。
青黛穩重,一向不多話,知道傅蓉是要逗著夫人說話,故意的找了話題。
傅蓉輕聲笑道:“那是大姐姐孝順啊,知道大伯母喜歡薔薇花,所以也說自己喜歡,大姐姐啊,是特意讓大伯母開心的,其實,她最喜歡的是這堆疊如雪的梨花,大伯母還記得當初西院后頭種的那一片梨樹林子嗎?”
安平侯夫人點頭:“嘉嘉自己親手植的,她最喜歡鼓搗這些平常貴女們不愿意碰的東西了。”
那家貴女不是栽個花養個草的,只有嘉嘉,種樹,做吃食,騎馬射箭。
她的姑娘啊,就是與眾不同。
傅蓉看著安平侯夫人想起傅嘉一臉驕傲的樣子,頓了頓,沒有說話。
要她說,傅嘉這就是矯情,跟別人一樣琴棋書畫樣樣出色不好嗎?白白糟蹋了那一副好容貌!
不過,現在這也不是她考慮的問題了。
“大伯母,大姐姐在哪里有一個自己的小天地,她不開心的時候,常常去那里,不如,我帶您去看看吧。”
傅蓉想了想說道。
安平侯夫人詫異的起身,她不知道,嘉嘉還有這樣的地方?
在她的心里,嘉嘉常常是嘟嘴鬧小脾氣的,可是很少真正的生氣。
一路上,穿過幾道走廊,再跨過圓形拱門,就來到了一片園子,就在園子的西南角,一片梨花開的正盛。
香氣飄了過來,入目是白茫茫的花海,一簇簇一叢叢,似云錦,似白霞,就那樣鋪展開在自己的眼前。
“大伯母,這里。”
傅蓉在前頭領路,看安平侯夫人駐足沉浸在花海中,笑著回頭招呼道。
沿著梨樹之間蜿蜒的小路,在梨園深處,一座小小的木屋出現了。
木屋很簡單,坐落在兩株較大的梨樹中間,綴滿花苞的的枝條橫斜在木屋之上,小小的門口僅容一人經過。
這樣隱蔽的一個所在,若不是傅蓉引她過來,她都不知道。
“呀,你怎么在這?”
傅蓉在前頭,推開門突然驚呼出聲。
幾人看過去,只見小小的屋子里,傅佳席地而坐,手捧著一本書,看到她們也驚訝的望過來。
“這是大姐姐的地方,你為何知道,你怎么過來的?”傅蓉冷著臉,提高了聲音問道。
眼角的余光掃過安平侯夫人冷下來的臉龐,心中暗喜,腳步輕移,后退了幾步讓開了安平侯夫人的視線。
這下子,安平侯夫人直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小木屋里鋪著厚厚的白色地毯,正是安平侯從邊疆給傅嘉帶回來的。
地毯的旁邊一個小小的竹木桌子,上面擺著幾本書,傅佳手中拿著的看樣子就是桌子上的。
“傅姑娘,你不要以為長的像我大姐姐,這府里就都是你的地盤了,這是我大姐姐的地方,是我大姐姐的安平侯府,伱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傅蓉覷了一眼侯夫人,高聲說道。
隨著傅蓉的話落,安平侯夫人的臉色漸漸的難看了起來。
傅佳忙起身,有些不安的喚了一句:“夫人……”
今日是她的生辰,可是她卻不能說,也什么都不能做。
一早的時候,她就去了侯夫人的院子外面,轉了幾圈都止住了腳步。
她怕自己忍不住,怕安平侯夫人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情又受了她的影響,她是希望母親能安心的安靜的生活的。
至于外面的那些風風雨雨,就由她來抵擋。
晃晃悠悠的,傅佳不知為何就轉悠到了梨園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