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放妻書第265章放妻書←→:最新網址:次日的汴京小報便刊登了張巡擢升的消息。
張巡原本在殿前司任職已然不低,如今更是直接被敕封為從四品宣威將軍,調任侍衛親軍步軍司副都指揮使,侍衛親軍步軍司的直屬機構侍衛親軍司與殿前司屬于平級,合稱“兩司”。
普通人的仕途之路,要走到這一步難于登天,張巡年紀輕輕便得此看重,恭喜的恭喜,嘲笑的嘲笑,各有說法。
有人艷羨他平步青云,將來大有可為。
有人嘲笑他用妻子換官位,認為這是官家因為外甥奪妻一事的補償。
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嘲笑的人,未必不是嫉妒,自古以來是是非非從來不斷,大多人也就是看一個熱鬧,真相如何又如何?
百姓自然也不會知道,與擢升的旨意同時遞到張巡手上的是一封放妻書。
官家給了他臉面,前來當說客的是福寧殿的公公,他沒有提半句辛夷的訴狀,而是委婉地讓張巡取舍。
好男兒何患無妻?
但好男兒奮斗一輩子未必能升一級。
張巡接下了圣旨,謝了恩,在放妻書簽了自己的名字。
“從此,她與我張家再無半分干系。”
張巡將圣旨擺在祖宗牌位上,三炷清香祭拜后,咬牙切齒地告祭了祖宗,將辛夷除名,同時也告誡了父親和弟弟,往后不要再開口閉口辛夷是他們家媳婦。
張四郎看著黃澄澄的圣旨,不以為意地笑。
“一個小娘罷了,也非絕色,去了便去了。副都指揮卻是燒高香都求不來的,嘻嘻……要吹我也出去吹我哥是張副都指揮使,吹她做什么?”
張正祥見兒子臉色不太好看,躊躇一下。
“三郎,可是他們逼你休妻的?”
張巡皺起眉頭,“不必再問,此事與你們也沒有關系。”
他扭頭警告地看一眼張正祥和張四郎,沉眉道:“官家還賞了我一座宅子,這兩天便搬過去吧,這舊宅……”
張巡看一眼,默默閉上眼睛。
“留給大哥大嫂吧。”
張四郎一聽就急了,“這這這,怎么能留給大哥呢?沒了房子,我住哪里?”
張巡冷眼看他,“你跟著我,住營房。從今往后,我要好好管束你,再去尋花問柳不務正業,我打斷你的腿。”
張正祥對三兒子能管束小兒子十分開心,對搬去汴京城住大宅子更是開心,臉都笑紅了,不過一轉眼,張巡又沉著臉看向了他。
“以前的事,我不同你計較。往后,家中便由你操持,你若再像往日那般,別管我不念父子恩情……”
張正祥正在幻想丫頭環繞的好日子,聞言一怔。
“你要如何?”
張巡瞇了瞇眼睛,“斷絕父子關系。”
這招對張正祥可太好使了。這些年來,他早已沒有了身為農民的勤勞樸實,靠著三兒子的官位升遷,一直坐享其成,好吃懶做,即便是張巡殉國,他也月月拿著廣陵郡王的孝敬,從不差錢,花樓買醉都大方得很……
兒子要和他斷絕關系,那他怎么活?
“別別,三兒。”張正祥瞟一眼張巡的臉色,心知他情緒的由頭,順著他又道:“升官是好事,可你這不是……妻離子散的么?三兒媳婦回不回來也罷了,三個小的,總不能……真就送給她了吧?咱們老張家辛苦養大的呢……怎能平白給人?”
張巡皺起眉頭,煩躁地擺擺手。
“隨他們去。”
張正祥搓了搓手,嘿嘿地笑,“爹是覺著吧,到底是一家人。你看這三兒媳婦,長得雖然差點意思……但賺錢卻是一把好手,你看,能不能哄哄她?”
張巡盯著他,“你多久沒見過她了?”
張正祥聞聲語疑。
有多久?
辛夷走了多久,就有多久。
他倒是想去見辛夷,可人家壓根兒不理會他。
張巡哼一聲,“別做夢了。她賺的銀子與你一文不相干。”
說著,他轉身便走,張正祥見狀追上去,“你又要去哪里?我說,昨兒個你三姨婆還來問呢,家里有個剛及笄的三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喂,三郎……還有榆樹巷的周婆子,也介紹了一個……你要不要抽時間……喂……”
張巡跨上馬,揚長而去。
張正祥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轉念想到要去住大宅子,又開懷起來。
“小四呀,叫你大嫂過來,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官家賜的宅子,要什么有什么,這些破銅爛鐵,不要也罷。”
“也是……”
張巡的新宅子在西浮橋附近,往金明池的方向,離馬行街幾乎有一城之距。
他并沒有因為官家的賞賜而愉悅半分,相反,他感受到的全是恥辱。
升官賜宅子的目的,是為了讓他放棄辛夷,這便是達官貴人們行事的手段,對他們而言,要什么東西就一定要到手,浮生世人,只是他們的玩物罷了。
而且,從殿前司到侍衛親軍步兵司,看著從都虞候到了副都指揮使,都屬于禁軍,實際上,殿前司是天子近衛,是官家的親軍,屬于皇城里的精銳部隊,人數雖少,但全是精兵,全是心腹,更像是皇帝的身邊侍衛。而侍衛步兵司屬于正規軍制,質量遠不如殿前司就不說了,最主要的是已然遠離了皇城,遠離了大宋權利的中心。
明升暗降,這是防著他啊。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宅子里還沒有別人,只有官家隨宅子賞賜的幾個丫頭和仆役。
張巡進去便將人關在門外,叫來酒菜,喝了個酩酊大醉,直到天亮時分,門房差人來報,說大理世子上門求見。
這些日子,段云幾乎就像張巡的尾巴,追著他跑,但張巡都是躺著藏著,并不肯與她過多接觸,但宿醉后頭痛目眩的這個清晨,張巡看著孤寂的院落和只有自己一人的冷清房間,撐著額頭思忖一瞬,便讓人將段云迎入府邸……
辛夷院子里的辣椒個頭長大了,綠油油的,長在植株上,還有零星的花朵和剛剛冒頭的小尖椒。
這些是她的心肝寶貝,她一直都親自照料。
雨后的小院里很是安靜,芭蕉葉在風里發出撲撲的響聲,辛夷雙手溫柔地撫過葉面,便聽到背后有腳步聲,她警覺地直起身,扭頭一看。
一角衣袍在輕輕的蕩,廣陵郡王負手而立,天青色煙雨里,他黑眸清寒,淺淺帶笑。
“你……”辛夷四處望一望,“你從哪里進來的?”
傅九衢淡淡地道:“翻墻。”
辛夷見他說得理所當然,不由有點好笑,“為何不走大門?我家大門是有刀上火海怎的?”
傅九衢懶洋洋地道:“個中樂趣,你不懂。”
辛夷唔一聲,似笑非笑地嘆,“廣陵郡王喜歡做賊?”
傅九衢低笑,慢慢走近她,勾起她的下巴,戴玉板指的手指慢慢的摩挲著她的臉頰,“還疼不疼?”
辛夷搖搖頭,眼神微微閃爍,想到外間那些傳聞,擔憂地道:“官家有沒有為難你?”
傅九衢:“一向是我為難他。”
呃!辛夷覺得能說出這句話來的傅九衢,大抵是真的沒有什么事了,隨即舒心的一嘆,又略帶幾分嗔怪地剜過去。
“你都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你倒好,什么情況也捎個信兒來,害我昨夜一宿未睡好。”
傅九衢眉梢一揚,勾唇道:“既然擔心我,為何不來找我?”
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多半都是傅九衢來找辛夷,若非有什么急事,辛夷是不會主動去到他的面前的。
因此傅九衢的話里依稀有一絲埋怨。
辛夷卻是一怔。
“我去過長公主府。”
傅九衢:“是嗎?”
辛夷點了點頭,不想做那種背后告狀的小人,隨即一笑,拉住傅九衢的手臂便往屋里走。
“我們里面說吧,我又調制了一種藥茶,護養心肝最是得用,你快來嘗嘗……”
傅九衢被她拉著,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辛夷卻發現手下有點不對。
她停下腳步,握了握傅九衢的胳膊,“你這是……受傷了?”
身為大夫,對包扎和藥味是很敏感的,辛夷不等傅九衢回答,便拉他的手,埋頭在他胳膊上嗅了嗅,然后沉下臉。
“怎么受傷的?是不是那個混蛋打你了?”
“沒事了,小傷。”傅九衢不以為意地握住她的手,從胳膊上拉開,然后低下頭,微笑著將她的指頭一根一根地扳開,在辛夷錯愕的目光中,將那一封放妻書放到她的掌心。
“給你的。”
辛夷掌心一熱,看著他唇角噙著的笑意,展開一看就愣住了。
張巡怎會輕易地同意和離?
“九哥。”傅九衢抬起頭來,握住放妻書,一瞬不瞬地盯住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九衢低頭,輕捏她的鼻頭,“你九哥無所不能。”
呃!傲嬌的廣陵郡王,說得輕描淡寫,但辛夷怎么肯信?
她抿著唇與傅九衢對視片刻,“你在騙我。”
傅九衢眼梢撩撩,順手攬住她的腰身,神色不變地道:“小娘子得了自由之身,怎的還愁眉苦臉?去,給九哥弄點吃的。我餓了。”
辛夷看著他神態里若有似無的一絲疲憊,輕嗯一聲,沒再多話,把他帶到二樓那個臨水的清雅房間,泡好藥茶,這才下去弄飯。
不知道是不是傅九衢說得太過平靜了,她反而不太安心。
端著菜飯上樓的時候,她看到程蒼和段隋不知何時來的,正侍立在門外,不由頓了一下。
“程侍衛,段侍衛,你們可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段隋搶話十分快,打斷了她,再望一眼程蒼無語的表情,攤手示意,“小娘子快進去侍候我們九爺吧,九爺都等不及了。”
辛夷嗔他一眼。
好好一句話,從段隋的嘴里說出來,咋就這么色呢?
“不說拉倒!”辛夷低哼,扭身進去,剛俯身將飯菜放好,臉蛋就被傅九衢揪了一下。
“要問什么,直接來我問。”
辛夷捂著臉,“臉還疼著呢,你都掐我兩回了。”
傅九衢:“……”
那怎么叫掐?
辛夷坐下來,為他盛湯布菜,表情相當的不痛快,嘴角微微抿住,像跟他有仇似的。
好好的飯菜突然便沒了香味。
傅九衢瞥她一眼,“沒良心的東西。就這般待我?”
辛夷睨他,“對于不說實話的大騙子,我可沒什么好臉色。”
傅九衢訝異,登時低笑起來。
“你說爺怎生就吃你這一套呢?”
辛夷眼珠微轉,看著他展顏一笑時矜嬌的模樣,突地上前,雙手握住他的手,“那我換一套。九哥,你就告訴我吧,你到底是怎么說服他的?不然,我晚上又要睡不著了。”
傅九衢戲謔地揚起唇角,“以德服人。”
“我呸。”辛夷見他說什么都不肯吐露真相,突地直起身來,拉開椅子走到他的面前,二話不說,徑直往他大腿上一坐,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鳥兒投林般撲在他的懷里,抬起下巴。
“你說真話,我便親你一下。”
傅九衢被她抱得呼吸不勻,手臂僵硬,低頭看一眼小娘子嬌生生的模樣,心窩一陣情動,突然將人緊緊摟住,頭埋下去。
“辛夷,等我立下戰功,回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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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衢: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爺要上陣殺敵了。
辛夷:…………我可以用你不出征來換張巡嗎?
傅九衢: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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