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驟雨不勝防

第十九章:綠蘿

睜開眼,就是白色的天花板。

手術已經結束了,白露看了看鐘表,其實也才一個小時而已,而在術前據醫生說,真正的手術大概也就二三十分鐘。

本來她月份小一些可以直接藥流,但是因為不甘心,她不甘心,越拖越久,只能進行手術。

“醒了?”沉穩的女音帶著點點輕蔑,何芷合上報紙,扔到一邊,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起,永遠帶著打探和猜疑的目光看著她,“錢已經到你賬戶了,以后就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再來找我兒子了。”

白露一愣,幾乎是反射性的摸了摸小腹,那兒很平坦。

當然平坦,月份本來就不大,如果不說,壓根沒有人知道她懷孕。

里面在一個小時之前還有一個小小的胚胎,現在已經成了一團血腥的肉塊。

白露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淚,伸出手臂捂著眼睛,嘴巴向上撅起,卻沒有哭出聲。

何芷沒有興趣跟她糾纏,站起身說道:“好好休息吧,醫藥費我會替你付的。”

從頭至尾,浥輕塵都沒有來看她。

高跟鞋的聲音在地板上嗒嗒作響,走到門口,何芷拉開門,就聽到身后傳來哽咽沙啞的聲音。

“你會遭報應的!”

是詛咒,是不甘,還是她的自私和仇恨仍在作祟?

這種女人蠢得不可言說,何芷嘲諷一笑,回身看去,白露掙扎著坐起身來,撐著的手臂微微顫抖著,眼眶濕潤,泛滿猩紅,死死地瞪著她。

“報應?”何芷挑眉關上門,“砰”的一聲,墻壁都在抖動,“小姑娘,你以為你很聰明嗎?你以為你什么心思我看不出來嗎?真愛?那你告訴我,你跟輕塵認識了多久?從哪里認識的?你愛輕塵什么?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最喜歡吃什么嗎?最喜歡穿什么牌子衣服嗎?”

她走到白露面前,強大的氣場壓的白露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抖。

何芷抱胸,微微彎腰,與她四目相對,視線又緩緩移動到她那小腹上:“還有,你以為你這個孩子是怎么懷上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白露幾乎就要喊救命。

何芷諷刺地笑著:“真是個傻女孩,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是什么特例吧?你覺得你是第一個這樣來威脅浥輕塵的女人嗎?”

真愛……諷刺又虛偽的名詞。

這里面藏著太多的算計和附加條件,遠沒有那些青春期小女孩想的那么無私感人。

當你在太陽底下發現一只蟑螂的時候,就得明白,陰暗里已經滋生上萬只蟑螂了。

何芷不屑于聽她的回答,拆穿她的謊言也好,那些都是額外的。

她教了浥輕塵“潔身自好”,不要惹一些不三不四也不要同時進行,更不能有孩子。一次一個,多久她不管,也許幾個月,也許更短。

但是她沒有教那些女孩不要費盡心機去懷孕逼婚,顯露自己無知又潑婦的一面。

她們都太傻,把希望壓在一個男人身上。

有錢的富二代身邊的選擇太多太多了,你覺得你有多大的魅力和把握去掌控對方呢?

白露不會是第一個,同時也不會最后一個蠢女人。

下了班,趁著夏季天色還早,虞歡想去草木市場買兩盆綠蘿。

家里的多肉植物看起來還是太單調了,沒什么生機勃勃的狀態。

綠蘿,那種葉子可以彎彎繞繞蔓延起來的植物,青翠的枝葉油光發亮。

她正彎腰在一家店內挑選著,有兩盆長勢不錯,女老板極力向她推銷,尖銳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笑瞇瞇的一張臉,讓虞歡覺得有些煩。

一天的太陽烘烤,如今正是悶熱的時候,虞歡只想趕緊挑完,然后去五一街吃涼皮。

“虞歡姐?”

身后有一道清脆高昂的男音在呼喚她。

虞歡一愣,看見沈覓逆著光站在她身后,微微彎著腰,蓬松的碎發上鍍著太陽的金邊。

她抱著一盆綠蘿起身,有些疑惑地問:“你怎么在這?你不是要高考了嗎?”

沈覓撓了撓頭,嘆氣道:“就算是高考也是要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我特地請假出來逛逛,這大概就是年紀第一的特權吧。”

說的倒是很輕松。

不過如果他成績為真,作為高三的年級第一,去首都大學也許不是什么特別大的問題。

老師總是會偏愛好學生的。

“你呢?你在做什么?”沈覓雙手插在褲袋里,渾身散發著少年的陽光氣息。

虞歡揚了揚手里的綠蘿,嬌脆的綠葉在她皮膚上劃動:“想買點植物回家放著。”

“買綠蘿?”

“是啊。”

以前她跟沈翊同居的時候,也經歷了一段磨合期,努力地一點一點往那個四十平的稱之為他們兩個人的家里搬運著小東西。

空曠的小屋子最先開始的就是家具,電視柜子沙發一樣不落,后來沈翊總覺得這樣怪怪的,似乎是追求金錢的世俗氣太濃,單調的顏色看起來陰沉沉的。

后來他就買了一些多肉植物,還有仙人球,放在窗臺上,還有兩盆綠蘿,放在他們兩個房間的飄窗上。

長長的葉子交纏蔓延,就像夜晚里的他們一樣,熱烈而奔放。

“虞歡姐,我幫你搬一盆吧,這玩意兒還挺重的,你開車了嗎?還是說走回去?”沈覓過來幫忙,嘴角的笑容比太陽還要耀眼,眉眼彎彎,透露著溫柔。

這樣一份笑容,虞歡想要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近乎貪婪地看著他,虞歡的心揪的厲害。

被蜘蛛包裹的獵物在掙扎,在糾結,獵物足夠強大可以逃離,卻又享受那一份久別重逢溫柔蜜意。

于是,兩個人一人抱著一盆綠蘿,走在黃昏的街道里,快要落幕的將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微涼的晚風吹來,撫平了燥熱。

“虞歡姐,你上次講的課很好,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別介意。”沈覓突然說。

虞歡搖了搖頭:“我沒有那么想。”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眼前的路,不知道有多遠,不知道要走多久。

“歡姐,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虞歡這才偏頭看他,沈覓眸子微冽,似是為難。

“我沒有家人,也沒什么朋友,過兩天就要高考了,大家都有家里人在外面等著,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也來陪一下我。”

虞歡定定的看著他。

他眼底里的悲傷,是真實的。

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他已經一無所有。

虞歡突然眼眶一酸,垂著眸子,立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猛地向前抱住他,遮掩住自己一副哭臉。

沈覓被突如其來地沖擊力撞得差點摔倒,柔軟的軀體在他懷里顫動。

然后,他聽見她輕而溫柔的聲音傳來。

“好,我會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