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柳慧慧還是第一次明確聽到父親這樣評價母親。在她的印象里，都是母親責備父親，挑剔父親的時候多。因此她總覺得父親有些夫綱不振，也以為父親軟弱無能。
“你母親她想的那一套，都是教你依附丈夫，夫榮妻貴的調調。其實慧兒，爹爹也是男子，卻是深知，這世上有許多男子并不可靠。我不希望我的女兒，沒有自己的骨氣，全然巴望著丈夫。
爹爹在衙門里，見到了太多夫妻反目的案子。人心難測，隨便什么時候，你都要記住，自己最牢靠！
爹爹自然希望你今后可以嫁個好夫婿，夫妻和美恩愛。但是爹爹不希望你蠢的把自己全都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柳林海的話，再一次刷新了柳慧慧的見識。
她的父親，居然是這樣的想法？如果上一世，她也可以聽到這些話，該有多好！
“你知道自己開醫館，不完全仰仗白相爺家的幫助，這個就很好！所以爹爹才跟你說這些。最怕你學了你娘，只知道攀附權勢，依賴別人，那爹爹什么話都不會跟你說，因為說了也是無用。”柳林海接著說道。
原來如此！爹爹這是看她的行事做派跟母親不同，才覺得她不是朽木不可雕，特意跟她說的。
“爹爹，那以前您為什么不跟我說呢？我上京之前，您要是這樣跟我說了，豈不是更好？”柳慧慧還是有些心有不甘。
“傻丫頭，你爹爹我每天忙的腳不沾地，也就最近才有幾天空閑。哪有時間跟你多說？再說你一直跟著你娘，對我全是抱怨，哪里聽得進爹爹的話？”柳林海對她一笑，那笑里帶著一絲無奈和自嘲。
“爹爹做官是沒什么本事。不能給家里帶來什么好處。那點俸祿，勉強養家糊口。你娘以前在娘家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差奴使婢，是享慣了福的。
跟了爹爹就一直過著緊巴巴的日子，爹爹也確實對不起她。她不想讓你以后吃苦，所以合計著讓你去你舅舅家謀劃一門好親事，爹爹也不好阻止。
畢竟在這里，你最多也就嫁到個跟爹爹一樣的小官家去，或者找個讀書人，以后一世清苦。爹爹不想你將來落下埋怨，怪爹爹不讓你去那富貴人家享福。”
柳林海的話，是真正披心瀝膽的老父親會說的話。他其實也是矛盾的，既希望女兒不受苦，又擔心女兒受苦。
柳慧慧心頭唏噓。父母親的出發點應該都沒有錯，都是希望她可以過上好日子，生活無憂。
但是真實的人生，還是要她自己去過。不管怎么選擇，其實她自己當初，都是犯了致命的錯誤的。那就是，她把太多的希望，寄托在了她前世的那個丈夫身上了！
她以為對方夠擔當，夠善良，夠愛她。結果，在本應擔當的地方，人家根本撐不起來。本該善良的時候，人家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至于情愛，那更是虛無縹緲，完全不存在了。
“爹爹，我懂了。以后女兒知道該怎么做了！”柳慧慧看著父親，第一次覺得很久以來，積在自己心頭的厚重的陰影，似乎慢慢掀掉了一些。
當晚的家宴，因為父母之間之前的爭執，氣氛并不是特別熱絡。好在父母為了表示對她平安回來的歡欣，都忍著脾氣，相敬如賓。
過年還有兩三天的時候，很久沒有來過的舅舅居然親自登門了。
不過也不用柳慧慧疑惑，他一開口，她就知道了原委。
“之前接到姐夫的信，說慧兒沒有音訊，我急的到處去找，跑遍了京郊的官道，都沒有找到她的下落。誰知道慧兒居然是個有造化的，被白相爺他們府上收留了！這不，聽到慧兒回來了，我就立馬趕過來了。總要看到孩子全須全尾的，我才能定心！”舅舅看到柳慧慧，眼睛都在發光，好像看到了一座行走的金山。
他眼里的企圖心太盛，柳慧慧被他看的很不舒服。
“慧兒，你這孩子，可真是福大命大！”跟舅舅一起過來的舅母余氏拉著柳慧慧的手，笑的一臉熱絡。
“之前我跟你娘說了過來相看的，那可是位侯府的公子！原本我想著你一直不來，那不就是錯過了良緣？誰知道你自然有你的福氣！沒有看成侯府的嫡子，居然又碰到了相府的公子！
撞你的是相府的二公子吧？我聽說他為人好的很，經常做些急公就義的事！而且還沒有娶親呢！怎么樣，是不是一表人才？”
舅母的話一說出來，柳慧慧就心頭警鈴大作。
果然，她母親藍氏立馬跟風上了：“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們慧兒有本事著呢！自己開了醫館，自己撐了三個月呢！這醫館，聽說用的就是相府原來的藥鋪！那相府的人，是真的好心，還特意把這藥鋪借給了咱們慧兒！”
“哦？有這等事？慧兒還自己開了醫館？那邊都沒說什么不是嗎？那對咱們慧兒倒確實是很不錯的！不過，恐怕慧兒這醫館開了，他們家就不大肯收慧兒了吧？”舅母臉上吃驚不已。
藍氏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我們走的時候，白相府的大公子可是帶著他夫人親自過來送了一堆的東西作為賠禮呢！你看看，我這支釵，據說就是今年京里最時新的樣式！”
“哦？這樣啊？哎，你這支釵是珍寶閣的吧？這個都是單賣的，只有一款！哎呀，白相府怎么出手這般大方？是已經把咱們慧兒收了嗎？”余氏的話，讓藍氏臉色很不好看。
“嫂子，你別一口一個收不收的！我家慧兒可是絕對不會做妾的！沒有八臺大轎，什么府我家都不去！白相府的人跟我們慧兒可都是清清白白，沒有半點干系的！”對于女兒的婚事，不做妾室這一點，倒是藍氏的最基本的底線。
“哎呀，妹妹你是個心氣高的！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家這么小門小戶的，慧兒又在那里拋頭露臉，就算那相府的公子有意，恐怕也就是養在外面的位份。妾室恐怕都不一定輪的上呢！”余氏的話，徹底讓藍氏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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