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安很理智地打斷了這個想法,出來程府,上馬就直奔皮貨行。
“巧啊程兄,”元忱正從皮貨行出來,看見走上臺階的程宇安,馬上熱情道:“是家里缺什么了?”
程宇安知道這人對瑤兒的心思,以前是覺得他無論如何都配不上自家妹妹的,但想到從今天以后瑤兒只是程家養女,就點了下頭:“過來買一張毛氈毯,要上好狐貍皮的。”
被搭理了,元忱沒有覺得欣喜,反而是猜測程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從小師父就教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元忱把折扇往手里一拍,側身道:“程兄請。就是不知道,這是給哪位小姐買的?”
程宇安只說了句:“家里的妹妹。”
能讓程宇安叫一聲妹妹的,也只有程二小姐了。
元忱想到她,心里就歡喜,當下叫掌柜的把新來的那批氈毯都拿出來。
公主府。
周燕回不停地往兒子碗里夾菜,還笑坐在她另一邊不怎么說話的楚承:“兒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天天念叨,怎么回來了反而沒話說了?”
楚承慈祥地笑著,看著兒子的目光中,也全是滿意,他說道:“這不是吃飯嗎?先讓孩子好好吃飯。”
楚衛頭也未抬,并不理會父親的樣子。
但是他從小就這樣,對楚承不怎么親近,周燕回也覺得是嚴父慈母的緣故,便笑著道:“衛兒,你爹還給你買了本百工譜,一直在身邊珍藏著。”
楚衛說道:“多謝父親。”
“沒什么,”楚承有些不自在,擺手道:“你喜歡就成。”
正吃著,宮里來人了,并沒有多大的陣仗,來的還是周燕回很熟悉的,在乾清宮統管人事的大宮女冷若霜。
她和太監總管張方路是豐隆帝身邊的左右手。
“冷姑姑來了,”周燕回親自迎接冷若霜,“是父皇有什么交代嗎?”
“皇爺聽說睿明侯回來了,叫下午進宮一趟。”冷若霜在門口止步,輕聲說道:“卻也不著急,您讓侯爺好好休息休息,后半下午再去也可以的。”
周燕回笑著道謝了,請她去里面坐,冷若霜搖搖頭,“奴婢雜事纏身,就不留了。”
送著人出門,周燕回再回來,就見兒子已經放下碗筷,桌子上的氣氛也有些僵硬,她看了看丈夫,又看看兒子。
“母親,我先回侯府,”楚衛起身,“您有事,就叫蘇嬤嬤去傳話。”
“怎么就走了,你不去房間睡會兒嗎?”周燕回跟著出去,眼看叫不住,說道:“你皇祖父還叫你去宮里一趟呢,別忘了。”
前面走著的人答應了一聲,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越走越遠,周燕回傷感不已。
他小時候前后跟著母親,一會兒不見了母親就到處找的模樣還在眼前呢,如今卻是已經回家吃一頓飯就要走的大人了。
“你們父子兩個說什么了?”周燕回轉身,問道。
楚承也來到了門口,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小拇指蜷縮了下,笑道:“沒說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從小便對我、唉,都怪我糊涂。”
周燕回拉住他的手,說道:“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
雖是這么說,想起來,她心里卻又是一陣陣撕扯著疼。
十幾年前,衛兒才三歲左右吧,她過生辰,帶著孩子在前面的花園子里玩得久了些,衛兒摘了一大把的鮮花,說是要送給父親。
還要給他父親一個驚喜。
母子倆避開了下人侍衛,去了前院書房。
書房前靜悄悄的,沒有什么人看守,她當時還以為是有人在書房和夫君談事,才不讓忍受著,領著孩子到跟前,卻聽得里面一片淫言浪語之聲。
當時她就承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在醒來,看見的就是滿臉愧疚悔恨跪在她窗邊的丈夫。
楚承說是喝醉了,丫鬟趁機勾引。
她沒有追究,只讓人將那丫鬟趕了出去,楚承也保證,今后再犯一次錯,任她打殺。
周燕回卻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兒,一直纏纏綿綿地病了小半年才好,這么多年過去了,楚承做到了他承諾的,周燕回便也學著將那件事放過去。
只是沒想到,兒子卻是從那時候開始,再也不跟他父親親近,漸漸的就成了現在這樣。
不過別人家,父子之間也是這般,周燕回不認為兒子現在不親近楚承是因為小時候的事,畢竟他那時候才多大啊,都不一定記事呢。
周燕回這么寬慰楚承,楚承嘴角抽動著笑了笑。
程宇安午飯都沒吃,出門一趟,回來的時候帶著的不僅有上好的絨毯,還有一掛珍珠簾,一些女孩家出門時會用到的首飾。
小巧的栽著幾株梨樹的院子里靜悄悄的,太陽熾烈,梨樹葉反著光,一點沒有蔫態。
持著水壺正在往葉子上噴水的粉衣小丫鬟,看見大少爺回來,側身紅著眼眶禮了下,“大少爺。”
程宇安問道:“她呢?”
“小姐在屋里休息,嫌奴婢吵鬧,叫奴婢出來澆花。”小丫鬟委婉告狀。
程宇安邁步走向正屋,說道:“她是主你是仆,繼續澆吧。”
話雖這么說,程宇安心里還是覺得這個妹妹有些太刁蠻了。
剛走進內室,他又立刻轉身退出來,黑著臉道:“大白天為何如此衣衫不整?”
一雙白嫩的腳丫子翹在桌子上,大拇指悠然地晃著,新糯正靠著椅背在吃葡萄,見這突然進來又飛快出去的人,說道:“誰讓你進來不敲門?”
程宇安面色更黑,“穿好,你要的毛毯我買來了。”
“是嗎?”新糯趕緊地趿拉著鞋子出來,“我看看。”
程宇安說道:“你一向如此禮儀粗疏嗎?”
“我怎么了?你說衣衫不整?”新糯把挽著的袖子放下來,說道:“好了。”
程宇安也覺得頭腦有些嗡嗡了,放下了買來的東西就要走。
“你不坐會兒?”新糯客氣一聲。
“不了,我是你長兄,你要記得,男女七歲不同席。”程宇安說著,走到房門口,側頭道:“還有,你初回程家,對下人別太苛刻。不說會不會影響你名聲,我們家也沒有故意作踐下人的。”
“你說那個給你告狀的丫鬟?”新糯吐出來一個葡萄皮,說道:“她總是說我這兒不對那兒不對,我看她很閑,讓她去澆澆花,有什么不好的嗎?”
程宇安的臉色都有些黑青了,“所以你聽到我來了?”
新糯點點頭,然后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腳,無辜道:“我沒想到你不敲門就進來啊。”
全面敗退的程宇安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