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守城的坡道寬度,早被提前駐守在此的準匠師,用砍伐規整的荊棘叢隔開。每條坡道為一丈寬,效仿城墻垛堞的防御寬度。
這些準匠師全是前段時間,在郡競逐賽中淘汰受罰的考生。他們先把守城方改良器械的材料、工具運到坡頂,然后分成兩撥:一撥人收集槭樹葉,鋪于陡坡,加大攻城方攀爬的難度;另撥人則把遍坡的荊棘樹該劈的劈、該挪位置的挪位置,形成標準如一的隔離墻。
現在考生、勇夫到來,倒霉的準匠師們無資格觀賽,立即撤出了會稽山。
坡真陡啊,每腳不踩實就會打滑,王葛手腳并用,快到坡頂了,余光出現幻覺,覺得左側荊棘下堆積的落葉動了一下。
她的疑惑一閃而過,繼續爬,上到坡頂。
王葛沒看錯,動的人是匪徒李跪。
李稻、李梅、李跪兄弟仨熬到現在不容易,他們為了減少占地,順著荊棘方向,前頭人的腿,攏住后面人的上半身,這樣三個人就只占一個半人的位置。他們僅靠特制的葦管透氣,避過了那么多準匠師的踩踏,一天一夜,把今世剩余的運氣全耗光了。
但活人終歸是活人,匪徒也終歸是沒受過嚴苛訓練的匪徒,李跪趴久了,渾身疼痛,若是不每隔片刻稍微挪動一下姿勢,他覺得全身的骨頭就要散架墜進深泥里了。
剛才他又疼得受不了,寧可被發現,也必須挪動,恰好落到王葛視野里。
坡頂,以白灰劃框隔出五十組守城方的材料制作區,每個框區都有一名固定游徼看守,另有兩個十人小隊的游徼,一南、一北往來巡查。每五個制作區的中間位置,架一大鼓,鼓下郡兵、察驗匠吏、普通匠吏、鼓吏各一。
王葛與馬材先清點各自的獎勵材料,工具。
工具很全,各種規格的斧、錛、鐁、鋸、刀、錘、鑿、墨斗、磨石、鋤頭、小鏟、筲箕、帚、筐、麻袋、包括手套都有。
材料方面,除了鐵材料不在這,王葛的木料、竹料、麻繩、泥沙、絞盤、鐵鏈均在。
木材料是樟木和野荊棘枝。樟木的材質軟,方便劈、鋸、好打磨。王葛是在急訓營期間知曉的,如柘木、樺木等堅硬木材,只能官署匠肆使用,均用于兵械制造。私人匠肆砍伐、經營這類樹木,一律按謀反判罪。
不要自以為聰明,覺得偷偷砍伐沒人發現,首先運輸是難題,一路怎么躲過各亭、各鄉的盤查?若開辟小路,會留下很深的車轍,誰敢保證不被百姓發現?
正因為上述原因,官署才會年復一年的剿匪,就是怕匪徒與叛亂勢力勾結,把匠肆隱藏在山中。但別忘了,官署有馴養的獵鷹,山中藏大量的人、出現建筑、樹林被大量砍伐,都難逃鷹目。每只獵鷹均有固定巡查路線,哪只遭遇意外沒飛回來,或回來后格外躁動,官署都會沿獵鷹巡查的路線,派斥候偵查。
言歸正傳。
竹材料有慈竹、毛竹。毛竹也適合制兵械,但它不如箭竹管束嚴苛,私人匠肆大量砍伐、經營毛竹材料前,只要提前上報,官署同意即可。
麻繩材料有三盤,足夠用了。
絞盤是木制的,材料為柘木,繞軸的麻繩是滿的。絞盤附帶說明竹簡,不允許對其進行切割改造,只能增減麻繩長度。
泥三袋,沙一袋。剛才在坡底,考官已經講明,允許往山土中楔木樁、竹樁,但考試結束后,全得清除,并且填土恢復原樣。制器時,不能挖掘山土、草木作為材料。這些王葛之前都猜測到了。
鐵鏈一條,五尺長,也附有竹簡說明:不能熔毀、不能截斷、不能使用鐵材料加長。王葛明白,絞盤、鐵鏈都屬于兵械,是借給匠師大比使用的,必須原樣回收。
時至今日,王葛已了解,鐵材料遠比她從前想的珍貴。中原缺少優質的鐵礦,鐵礦石含硫、含磷高,造成熔煉后的鐵塊脆性強、韌性差,經不起鍛打。因此,又造成鐵匠的鍛打技術發展緩慢。這是很難解決的惡性循環。
馬匠郎也驗完獎勵材料了,三人圍坐后,王葛、馬材把刻著器械圖的木牘交換。鐵匠郎梁善知道自己的作用,也知道三人再努力,也不可能在三天內,把器械都制出來,必須進行再次的改良與淘汰。他安靜等著。
王葛看著木牘,感嘆馬匠郎的才智。對方改良的器械只有兩種:滾木,絆繩。
馬匠郎將滾木、撞木結合,以并列的兩個“H”形木框牢穩楔于地中,兩個橫木上方豎架滾木,滾木兩端垂繩環(繩環的位置要在兩個橫木里側),環系撞木。
如此改良,撞木就可隨上方的滾木滾動,改變撞擊敵人的位置。困難點在于怎樣使滾木滾動自如?還有,撞木如果軌跡斜了,會不會撞到木框上?所以馬匠郎的改良理論是好的,真制器時,必須減滾木、撞木的體積,還要在兩個木框上加材料。總之,得不償失。
再看絆繩。絆繩原本是對付戰馬的,此次守城考項中,攻城方不允許帶戰馬,所以木牘上畫的五條絆繩,是用來增加勇夫攀陡坡的難度與沖擊速度的。
絆繩如果從陡坡中間開始加,很實用,正好能跟她的狼鉤刺或狼牙拍配合。
天工技能考生的獎勵材料明顯少,剛才王葛放眼遠望就發現這點了。馬匠郎的材料只有三樣,木料、竹料、麻繩。
這三種材料,改良的絆繩全用上了。以木樁固定繩兩端,繩上纏荊棘枝與竹蒺藜。竹蒺藜中間有孔,麻繩穿過去,防止攻城方摘掉竹蒺藜投擲。
為何說絆繩得跟狼牙拍、狼鉤刺配合呢?如果沒有威脅攻城方的器械,勇夫們完全可以暫停爬坡,從容解下絆繩,當成武器攻擊守城方。
關系到勝敗、甚至在比賽中受傷,王葛想好措詞,要勸馬匠郎放棄改良滾木,節省材料。
“馬匠郎……”
“稍等。”對方制止她說話,他眉頭緊蹙,還沒看完王葛的器械圖。
好吧。此人面相嚴厲,看上去不好說服啊。
王葛向鐵匠考生梁善一笑,然后起身,看向坡下,勇夫們已經開始角抵比試。
梁善站過來,問:“王考生記得姜小四嗎?”
“記得。你也是踱衣縣人?”
“是。我和姜匠郎都是潯屻鄉人,在鄉所鐵匠肆相識。他總說和王考生一起戰勝勇夫的事,講得我們耳朵都起繭。”
王葛沒有浪費時間假謙虛,而是直接把她的顧慮說出來:“這次地勢不一樣。陡坡不利勇夫攀爬,也不利我們。”
“啊?我就會打鐵,王考生可否給我說說?”
王葛臉嚴肅,她沒眼花!也就眨兩下眼的工夫,那處落葉堆有兩處,在輕微起伏!
垛堞(duǒdié):城墻上面齒狀的小墻。
錛(bēn):削平木料的平斧頭。在古代,相當于刨子工具。
鐁(私):理解為刨子就可以。“錛”刨平的面積大一些,“鐁”刨平的面積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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