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南行,于林之下。
相隔十一年,王葛終于能在內心正視他的姓名……林下。她是匠師了,雙匠師!艱難的農戶生活,被惡毒叔母欺凌,都沒打倒她,她依舊頑強,是王南行,更是堅韌王葛!但愿往后記起的事情越來越多,破霧瘴,還王南行死亡的真相!
“好,如果真出事,我一定活著,找到桓郎。過后,我以死向女郎謝罪!”鐵雷斬釘截鐵的立誓,打斷王葛跑遠的思緒。
他悶著頭加快腳步前行,心口越來越堵:這小女娘啊,心善的很,分明是擔心連累他,把逃跑的理由都替他想好了。他憋屈的是,她講的理由正當,一旦遇險,難道二人都死掉,任兇手逍遙么?所以還是怪他武藝不精,如果和袁彥叔一樣,他就敢蔑視:誰有本事殺我?
罪徒山谷。
袁彥叔看著朝罪徒聚集區走過來的兩個郡兵……右邊那人?袁彥叔下眼瞼微顫!
三年前,在鄰近蕭山的一處空亭,他無意中窺到此人跟另個人交談,其實當時袁彥叔根本沒聽到對方交談些啥,但那倆人心虛,一個不安,一個面露狠戾。之后就是他自負武功強,蔑視著二人過去,結果幾招就被狠戾之人打傷。幸虧桓真帶著大量部曲過路,袁彥叔才沒被對方揍死,因此欠了桓真的恩,為其充當護衛三年。
沒想到,狠戾歹人竟是郡兵?
大敵!袁彥叔有自知之明,現在的他仍非此人對手。
其便是剛趕到山谷的韓晃,祖刺史的計劃被打亂,韓晃要搶時間,利用郡兵身份提前把恩公接走。他與此地的胡武官相識,謊稱獨自前來的原由是……五百勇夫被淘汰、無最后考項了,他先一步過來告知,天黑后,五百勇夫必能趕到山谷,明天將罪徒全部押回都亭。
不得不說,韓晃有將領之才,猜中了官署的安排。
可惜胡武官嫌罪徒們臭,他停步,韓晃也得停下。放眼全是灰頭土臉、散發濃須的戴枷罪徒,哪個是蘇峻?恩公待他如父如兄,他竟認不出恩公!韓晃拳緊攥,眼泛酸。
“一百九十七人,都在這了。”胡武官說道。
韓晃壓著心慌:“不是二百人么?”
“都是罪徒,一天只食一頓,死幾個正常。”本就都該死,胡武官根本不在乎。
恩公有大智,不會死的!韓晃踱幾步,順帶打量五十名郡兵扎堆的地方,那里有間簡陋茅屋,犄角之地另有百名鄉兵,扎著一圈荊棘籬。郡兵有弓箭,鄉兵的武器都是矛。谷坡上全是密林,但此地距密林有近百丈距離,帶上恩公不好跑,還有,罪徒各個虛弱,好多人坐都坐不穩。
怎么辦?怎么才能盡快找到……就在韓晃即將發現有個罪徒獨枷時,袁彥叔先一步瘋叫:“讓你再吵我、再吵!活該你死,報應,報應。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掉糞坑里,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是你,是你……是你!!”他仰起臉,眼睛透過亂糟糟的銀發直視韓晃。
恩、恩公?蒼天不負!是恩公!我是阿晃,勿憂,我是阿晃。
韓晃不再看“蘇峻”方向,奉承著胡武官道:“此地野獸不少吧,原先就比不得你,現在我更是好久沒動弓了。”
“何意?練練?就怕來不及,那些勇夫……”
“哼,一群慫夫!”
“受氣了?”
“習慣了。”
二人說著話去郡兵地,胡武官交待幾句后,跟韓晃鉆入山林。
賭對了,袁彥叔重又垂頭。歹郡兵能跟胡武官談笑風生,一定也是伍長或什長。郡兵、鄉兵扎營地都無異動,說明來這的,就歹郡兵一人。這不正常,肯定出狀況了。歹郡兵也不會無原由過來看罪徒,剛才的神情盡管在掩飾,袁彥叔還是很清楚對方在找人。
能找誰?
要么找蘇峻,要么找江魋。
江魋這種人,不至于再遣一名武官來接應,那就是找蘇峻!歹郡兵冒著暴露風險、失去武官身份的危險來接蘇峻,罪徒內應到現在也沒對其出現有解釋,證明歹郡兵知道接應蘇峻的計劃,但跟罪徒內應不是一伙的。
所有罪徒,僅袁彥叔一人一枷,歹郡兵很快就能發現端倪,因此剛才他豁出去一試,連道三句“是你”,歹郡兵和他視線對上的霎那悲傷之情,袁彥叔慶幸,賭對了。
確實是來接他的。
唉,要糟啊。此人,他打不過。
會稽山并入官道的地方,司馬沖“嗚喔”帶比劃,王葛和鐵雷聽懂了,對方才想透徹,桓真這厚臉皮的,之所以叫他找鐵雷護王葛返鄉,其實就是覺得他司馬沖心善,肯定不放心鐵雷的武力,真遭遇惡匪肯定打不過。所以他跟陸賊曹扯謊,過所竹牌遺失,他得趕緊回考區找。
運輸材料的車隊不會等司馬沖,這算逃兵嗎?已經這樣了,事關性命,王葛見鐵雷不說啥,只得揖禮道謝。
下雨了。
三人回望還在冒著黑煙的山頭,希望這場及時雨再下大些,不讓其余山林受災。
“躲雨!”
離罪徒山谷不遠了,柀亭亭佐李羔下令后,勇夫們各躲蓬勃樹下。林深處,秋雨更涼,王恬捧點雨水洗臉。路上,他招惹馬蜂,顴骨被蜇了一下,又疼又癢。
當時挨王恬近的勇夫都被連累了,現在也就桓真、劉清、庾羲跟其走近。
劉清與桓真低語:“你覺得韓晃還在會稽山嗎?”
“一定在。他敢無故失蹤,就是早斟酌過,不在意武官身份了。既然不在意,何必折騰一趟,來會稽山?”
庾羲是從來不動心眼,只長耳朵,他腦袋往桓真肩頭一擔,等劉清怎么說。劉清道:“他早不行動,我等盡敗,連理由都不找倉促而跑。”說到這,王恬笑咧著嘴過來,臉上舒服多了。
劉清把王恬肩背上的落葉拿在手,繼續分析:“可見他要干的事,去的地方,跟我們最后一項考核相重。”
桓真:“我去找亭佐,這雨避不住,不如加速趕路。阿恬。”
王恬笑嘻嘻:“明白!”他是郡守之子,站在桓阿兄身邊,李羔就不能不重視桓阿兄的建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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