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之家,不懼風雷。
此木牌的寓意遠勝于雕刻之技,因其上刻有葛藤,桓真不愿木牌再被貨郎兜轉詢價,身上正好帶著一貫錢,他問道:“可夠?”若敢訛他,立即擰至縣署。
“夠、夠!”馮貨郎喜出望外。木牌是三百個錢進的,之前有人想七百個錢買,幸虧沒松口。看來,往后得常跑山陰縣啊。
桓真把木牌揣進布囊里,等王葛回葦亭后再讓她看吧,是她刻的就給她。剛要上馬,他眼珠一轉,改上白馬。白容前蹄不停跳高,就是不讓他乘。
“嘖,還挺烈。”桓真不再逗它,騎回自己的馬后,白容立即安靜。他故意不牽此駒,試它知不知道跟隨。
巳初,桓縣令跟門下掾來到官署木肆。
三個木匠工已按王葛畫的模圖,制出新的構件。
王葛揖禮見過縣令二人后,不等對方詢問,直接告知這次要改良的構件:牛軛。
牛軛早有,大多用于拉車,很少用于拉犁,且拉車的牛軛同樣笨重。當下盛行二牛抬杠的拉犁法,橫木本身太重了,等于耕牛先分出一部分力量負擔橫木再拉犁。
所以她廢長橫木,改為一牛一短軛,以整木雕刻成弓狀的曲木,或者榫卯拼接出曲木,在這種短軛的兩端鉆孔,穿繩形成套索。繩連接犁盤,犁盤用牽引鉤連接犁轅。
地上有王葛畫的牛軛使用圖,她指著牽引鉤位置道:“牽引鉤其實也可以用粗繩替代,但犁盤上的掛圈最好還是鐵制。”這樣一來能再節省鐵料。
牛軛較輕,桓縣令掂出重量后給門下掾,后者比對著地上的牛軛圖,感嘆不已:道理竟如此簡單!
生活中常見牛軛,拴軛離不開繩索可謂人人皆知,但怎么換到耕犁上,只會二牛抬杠呢?誰都沒想過把牛車上的軛,換到犁上!是粗心?還是覺得在前頭拉犁的反正是牛,能拉動就無妨?
王葛:“短牛軛還有個好處,遇到難犁之地可以增牛。”
門下掾喜道:“對啊!”因為新犁轅短,他光想著減牛了,其實也可增牛。
十月十七。
縣游徼驅著十輛牛車送王葛回到葦亭,帶來的不僅有十架曲轅犁,還有不少新谷糧。亭民歡天喜地涌進亭署卸車,才知牛和車也是給葦亭的。
連桓真都沒想到,王葛這么快就把新犁制出來了,游徼在縣署都學會了曲轅犁的使用,他們幫著亭民去試犁。王葛找到大父母,來到試犁的田時,已經圍滿了人。
眾人讓開缺口,王家人站到了最里面。
一共三架新犁在松土。
同時出發。
第一架只套一頭牛,吆喝牛的是亭民,扶梢的是游徼。
第二架犁,以雙牛牽引,一套牛軛、耕索拴一頭牛。使用此架犁者,不再和舊犁似的得三人配合,也為兩人,亭民負責驅牛,游徼管扶梢。一邊前行,游徼還教身旁的亭民怎么調節耕地深淺。通過犁梢調節,不用停犁,深耕時把犁梢往上提即可。如果長時間保持一種深度,就暫停住犁,調節犁評(桓縣令根據此構件外形起的名,跟后世一樣)。
“這牛明顯省力啊。”賈嫗呢喃著,眼睛都看直了。
再看第三架犁,四頭牛在牽引,關鍵干活的仍是倆人!這趟土溝不但犁土深,速度太快了,沒多會兒就把另兩架犁甩遠。
王翁提醒妻:“看,這種犁穩當,扶梢都不用狠彎腰了。”因為新犁比舊犁的梢長。他的腰疾就是長時間犁地落的傷。
“翁姥,聽說新犁是你們家女娘改的?”
“別亂說話,得叫王匠師。”
周圍亭民開始詢問、夸贊。
這時王葛聽到二弟的笑聲,她踮腳尋找,看到了。王竹帶著阿蓬往孩童多的地方去了,王葛想到一會兒要跟大父母商量事,就沒喊他們。
很快,王翁、賈嫗被恭維的嘴都笑酸了,出來人群,先不看了。阿葛才回來,都沒顧上問她這幾天在縣署咋樣,累沒累著。
三人開心回家,阿艾“喔”聲驚喜:“阿父,長姊回來了!”
賈嫗把剛才見識到的新犁跟兒郎說了,心里強忍難受,大郎眼睛要是能看到,多好啊。這可是新犁,他的長女虎寶造的犁!
王大郎無神的雙眼朝向王葛方向,笑道:“怪不得,剛才聽外頭亂糟糟的。”
阿艾學話:“怪不得,我瞅到好些牛車哩。”
王翁突然想起來了,問王葛:“你不用去亭署?”
“不急。”王葛扶住阿父,“大父,大母,阿父,我……我有事情說。”她的緊張和不安讓王翁知道,孫女將說的是大事。
進來主屋,半撐窗簾,灰撲撲的草席,簡陋的箱籠,虎頭的書案,每件擺設,王葛都珍惜無比的去看它們。以前咋沒發現堵窗的草簾都脫落草線了?大母勤擦的竹箱,顏色也日漸斑駁。地上的草席好多灰塵啊,雖然晚上還要再鋪一層,但確實也該換了。
只有書案那么干凈,跟往常虎頭在家一樣。
“大……”王葛未語鼻先酸。
賈嫗嚇壞了,孫女一向堅強。“咋了?在縣署受氣了?”她能想到的孫女的委屈,只有這個。
王翁知道絕非此原因。“阿葛,不管啥事,說吧。”
王大郎:“我猜……是虎寶又要離家了,是么?”以制犁的功勞,誰敢在這種時候給虎寶氣受?女兒吞吐難安,字字都能聽出愧疚。
“是。”王葛點頭。
賈嫗急了:“離家?都考上匠師了為啥還離家?”
“大父母,阿父,我想在三年內考出中匠師。”
王翁“咝”一聲,覺得自前額開始,一直發麻,麻到后腦。“中匠師?”妻沒反應過來,他已明白了,阿葛說三年,是指這次若離家,得離開三年!
王葛:“是,中級匠師。急訓營期間,我參加了幾場郡級競逐賽,太難了,憑運氣也只爭到了一次首名。如果一直在本郡考,我就得不停的往山陰縣跑,考幾十年都不一定能過。”
賈嫗不解:“那別的中匠師咋考出來的?還能都比你強?”
“他們要么是經歷了十幾年,要么是有名師,擅長某方面的匠技,打聽到哪個地方有擅長的考試,趕過去就可以。剩下的辦法,就是主考官告訴我的,去窮苦邊郡,像沙屯一樣窮的郡地,那里匠人少,好考。”
賈嫗偏離了問題重心:“主考官只跟你一人說的?”
“嗯!”必須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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