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人左、右手都擅使,原在粱水鄉任鄉兵伍長,立過一次功勞,后來有百姓舉報此人行事有異,但不久那名百姓就失蹤了。”
失蹤?“梁水”就是后世的太子河。王葛瞬間想到賈舍村的鼠大郎,如果桓真沒那么巧捕到兩條分食了尸肉的大魚,并執著查清魚案,恐怕鼠大郎將永遠沉在河底,也被錄為失蹤人口。
鄒娘子繼續講著:“前年上計之時,鄉正仔細,把這一情況寫在文書里遞到郡署,去年春耕,兵曹把此人調來襄平。此后這廝老實異常,兩位木匠宗師來襄平后,他又活躍起來,但是對這種立過功的兵,沒有實證是不能先抓后審的。”
“繳諜戰竟也未暴露。”如果暴露早抓起來了,王葛真替鄒娘子、劉清等捕諜之吏犯愁。每個諜賊都得仔細辨別,無足夠證據還不能妄動,否則自己先背處罰。
果然,鄒娘子憎惡道:“繳諜戰前一天,他因病告歸,既躲過數方諜賊勢力的內斗,又為刺殺行動失敗留下后手。”她搖下頭,嘆聲氣,“這次代號為‘木’的暴亂,涉及諜賊太多了,至今沒審出跟這廝有關聯的口供。明兵曹史這才將其安插進護衛隊,把機會遞他面前令其現形。”
王恬湊過來:“我也給他遞機會哩,我揪掉白容右肩好幾根毛,白容才明白我讓它往那廝跟前蹭,那廝可算下決心襲擊我了,嘻,不知我早等他呢,被我一錘打爛腦袋!”他做出揮械的瀟灑之姿。
鄒娘子夸贊中有羨慕:“是的。王郎君使的武器很特殊,錘形如蒺藜,隨鏈甩動,我從未見過。王郎君先卷飛那諜賊的刀,再回甩,確實算作一錘。”
“嘻嘻,也沒那么厲害,我根本沒使出平常的五分功夫。”
劉清彈下王恬腦門兒:“好好說話。”
“好吧好吧,是葛阿姊厲害,要是沒有葛阿姊制出鏈枷錘……咦?不對!我明白了,怪不得就一句不要緊的口信,讓我跑那么遠回襄平,莫非是為了讓我演示鏈枷錘的威力?”
別說鄒娘子訝異了,就連劉清都不知鏈枷錘又是王葛制的,傍晚時候他試過此械,幾次差點砸自己臉上。王恬使的那么好,可見練習很久了。
十名護衛等在前方,有之前見過的、也有生面孔,王葛沒多問,白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主人,原地搓蹄,腦袋委屈得朝她手心拱。
上馬后,王葛在它右頸一摸,唉,豈是被揪掉幾根毛啊,都斑禿了。
一宿無話。
次日王葛仍是天不亮就起,不過非練基本功,而是跟在三位娘子旁邊打拳。鄒娘子三人招式間要么臂擋如鐵、腕掌帶風,要么步穩如樁、蛇走交錯。可看王葛呢?手臂像螳螂碰瓷兒,身軀如猥瑣夜偷,時不時還絆自己一下。
“哈哈。”專娘子又惱又笑:“有人搗亂,沒法練了。”
王葛解釋:“以前雕刻用的木料大多是樟木,木料軟,這次用桑木鑿齒輪覺出費勁了。我臂力還是不行。”她上彎手臂,左、右看一下,“以后常跟諸位阿姊練武,會長力氣吧?”
鄒娘子:“會的。先教你一套二禽戲,練熟了后,再教你五禽戲。”
王葛前世知道五禽戲,但二禽戲還真是頭回聽到。
鄒娘子邊演示動作邊講口訣:“澹然無極,眾美從之。第一式,起,吹呴呼吸……如熊攀經……”
專娘子、南娘子在旁看著都笑哆嗦了,王葛學得挺快,動作也對,但就是不協調。
天亮后,專娘子、南娘子剛走不久,護衛隊便送來王葛要的竹稈,粗稈、細稈均有,還有實心的箭竹。
鄒娘子:“本想等你考完這場郡比試再說的,可襄平縣竹肆少,全是一批批從別處運,有新鮮竹料的更少,要是等你考完,不知道等到啥時候了。一車竹料夠吧,要是不夠,趁匠肆還有,再來一車?”
王葛連忙點頭:“好呀,那就再勞阿姊一回。”
還真不夠啊?鄒娘子激動應道:“我這就囑咐護衛去,索性再運兩車。”看來阿葛這回制的新器比飛轅車還大!
鄒娘子在院外交待事的工夫,王葛沿著屋墻走,以前發現有三處結硝霜的地方,都還在,霜的范圍都擴大了,很好。
不急著刮。原先制火寸條剩下的硫磺也還妥善存放著,就是數量不多。回到竹堆前,鄒娘子剛好進院,告訴王葛:“田勇夫帶人去了。”
“我現在只用箭竹,”王葛進雜物屋,邊搬工具筐邊道:“阿姊幫我把其余的竹稈垛進屋吧。”
“成,你忙你的。”
二人已如親姊妹,早不需要假客套。王葛把箭竹鋸成兩種標準的截截短稈,一種兩寸長,一種三寸長,分筐擱。
等鄒娘子忙完了,喂好白容,又打掃干凈庭院,王葛還在忙活這個。前者看不懂了,一根根稈這么短,不見削尖,能制成什么?難道是過后用繩把它們編排起來?
“呼……”王葛抻下肩背,深呼吸。
鄒娘子以為終于要停了,王葛給自己鼓勁:“繼續!”
同一時間,王恬在兵曹練武場演練完了鏈枷錘,此錘根本無可循的招式,能看出來之前王恬說的是實話,這少年確實胡亂練的,只要不打在自己身上就行。
但眾吏不得不承認,正因為無法預料刺錘的走向,才更增威力,不可抵擋。現在王恬使的是木制的,若將鏈枷錘整體換成鐵制……
兵曹書佐:“換成鐵制,推廣于騎兵,利用戰馬沖擊之勢,揮錘!”
正專注聽的兵曹史明拓被嚇一跳,揮錘就揮錘,咋呼這么大聲干啥?
王恬擦汗,眼中熠熠生輝,兵曹史咋還不夸他呢?哼,是嫌鏈枷錘灰撲撲太簡陋么?他氣得叉腰,向四周守兵叫陣:“誰敢上前一試,跟我對打?”
明拓伸手制止:“你累了,先歇歇。”
王恬立即道:“我不累。”
明拓:我累!熊孩子,說好了逮那諜賊活口的,他倒好,把那廝小半邊臉都砸沒了。
書佐打圓場:“呵呵,都比劃半個時辰了,豈能不累?”
“我真不累,指一人跟我比試比試就知道了。哎,對了,明阿叔,我聽說司馬韜被關在地牢里,要不就叫他跟我比試吧,死了正好能騰出個囚窩哩。”
明拓好煩啊,誰是你阿叔,當年我就多余跟你阿父見那一面……時,偏這調皮孩子剛好在!
二禽戲:源自莊子外篇《刻意》,五禽戲是在二禽戲上發展創造的。
吹呴(hǒu):一種呼吸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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