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自己一直在偏僻林地執行偵查,等得知丸都山被攻破、鏈枷騎兵大展雄姿時,已須離開平州了。
這時下邊有樓船士下令,即刻起客旅不能上甲板。
快步登上頂層十一名樓船士,沒管桓真。他再朝下看,看到岸邊在加寬艞板。樓船士接應著白衣青裳者先登船,然后是騎士、連同坐騎,另有樓船士幫忙卸輜車。
桓真快步回艙,他覺得有個身矮的騎士很像阿恬。
“阿恬,慢些,當心沖撞著人。”
“終于要回家嘍。”
王恬越過一個個白衣青裳,朝正數第四個女娘……王葛做個鬼臉,邊喊“讓我第一個上去”,邊沖上艙板,剎住。“沖猛了!我看到桓阿兄了。”
“阿恬。”桓真微笑,張開手臂。
“桓阿兄!嗚……真的是你。”
王葛走上來后,避開上艙的通道,揖禮:“桓郎君。”
“王匠師。”
“郎君還是叫我王葛吧。”她許久沒如此歡喜了,解下礙事的青笠,接著有匠徒上前拿走笠,其余戴笠者隨之除笠。
“好。”桓真看著這幕隱有猜測。
這時劉清上來了。
舊日些許結怨,在各自經歷了艱險,真正成長后,早化為對彼此還健全活著的慶幸。隨船開拔,四人圍坐述重逢,桓真這才知道自己沾了王葛返鄉的利,也正如他猜測的,滿艙兵士、匠徒,全是為了護衛她的周全。
“阿葛,賀你不負辛苦,終有所成。”
王葛微垂頭,靦腆而笑。可惜她不知道,假害羞這套演技落在久跟諜人打交道的桓真、劉清眼里,輕易就能識穿。
幾人各自簡述經歷后,又恨談繳之不盡的諜賊。
桓真:“阿葛放心,回到內地會好的。”異鄉定居者在內地諸郡占的比例少,查訪嚴,不似邊郡是本地人少。
劉清出主意:“其實可考慮遷入山陰。”
王葛是真考慮過舉家遷山陰縣的想法,只不過:“我阿弟在清河莊修學。”
王恬給劉清解釋:“袁山甫夫子在莊內小學授業。”
劉清明白了,精舍易換,良師難遇。
王恬嘆口氣:“桓阿兄這就回司州了,再見面又不知幾年后。”
“不會。我答應過阿荇,要帶他去洛陽見恩師。”
王葛意外的看桓真,她是記得這句話的,這么多年了,沒想到對方也記得。
桓真也看著她,聲音發低:“不會太久的,我回去是為多帶部曲隨行。”
劉清……什么情況?怎么坐在這突然自覺多余,不得勁了?
此船后方隨行有兩艘艨艟,他叫王恬陪著去甲板看。
桓真笑著瞧王恬調皮的走路態,王葛等他回過頭,正色道:“出發前遼東郡段功曹史告知我郎君的處境,到東萊郡后,我這邊會跟東萊郡署有護衛交換的對接,之后安排你隨行在去司州的匠工隊伍里。平安至洛陽后,郎君先傳平安給桓縣令。”
桓真不言。
“或我。”
“好。”
說話啊,為什么又沉默啊!王葛一百個心眼子,確實有一個察覺他對待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此苗頭必須滅掉。“郎君對我家有恩,有件事不好相瞞,需郎君出個主意,或寫封信給桓縣令。”
“婚姻之事。”桓真非詢問口吻。
“是。”
“我早寫好。”他從布囊中往外拿信,兩封,故意帶出“護目帶”,不急不慌掖回布囊。
王葛眼瞬間瞪大,緊接著恢復正常。
臉皮是真厚呀,還能裝下去。桓真:“這封交給我族叔,另封是給阿荇的。我不知登云船的是你,本打算到東萊郡后托人捎到踱衣縣。王葛,我知你志向,婚姻關系著一生,關系著匠師這條路你能不能繼續搏。說親前,先詢問我族叔,他會幫你查清對方底細。”
太好了!王葛雙手接過。她現在的身份,說親高不成低不就,想擇合適的人選,必須方方面面打聽仔細。“謝郎君,隨我來,我也有一物給郎君。”她清楚自己的物品擺放,打開木料最好的大箱,一長形漆盒放在最上面。
此漆盒為木胎,四邊各有展翅白鶴花紋,盒頂鏤空繁瑣,實在精美。打開后,四周、底部墊著軟布,橫擱一個水玉磨成的凸透鏡。
鏡面就有掌心大,薄銅包裹圓壁,樟木為柄。
她說道:“這是高顯縣歐陽縣令賞的,平時可做放大用。”
桓真靜待接下來的話,他了解王葛,她不可能因水玉珍貴才送他。
“郎君若有機會,定要尋到同樣晶瑩的水玉,分別要打磨的形制,怎樣組裝和觀測,我都繪了圖。”她掀開軟布,露出圖紙一角,解釋道:“我有個想法,不同的水玉凸片、凹片,組于一起,或能起到將數里外的景象放清到眼前的作用,但試的代價太高昂。”
“放心,交給我。”
“我的想法不一定對。”
“總得試過才知。”
“別對著太陽和火光看。”
桓真笑了,他又不傻,還是應聲“嗯”,眼睛盯上剛才漆盒位置的兩旁,各有個普通木盒。什么好物?怎會跟漆盒擱在一起?
貪心病越來越重了。王葛全打開,里面有奇石、樹皮、獸形墨塊(一看就非好墨),還有……
桓真湊近,都以為看岔了,怎么還有土紙的碎屑?啊,看出來了,這塊紙上的草茬是弧狀,令紙發皺,形成一個笑臉,草茬就是笑臉的嘴。
“阿葛,你喜攢這些?”
“一友人送的。”唉,這個龐襄,回到襄平后又托王恬送來一盒歉禮,王葛拒收,結果龐襄再出遠門了。別看這些東西不值錢,被擠被碰都易碎,就擱到箱頂。
“在邊郡莫輕易交友,都不可信。”
哪來的冷風?桓真說完掃視周圍,是鄒娘子、南娘子在朝他刮眼刀!這次專娘子沒隨行,她于上月去了扶余縣防戍亭。
桓真把漆盒放到行囊里的薄被中,用繩子纏緊。
王葛:“這層艙安全,郎君自便,不用隨時帶著行囊。”
“好。”
桓真去甲板找王恬二人。
王葛坐到鄒娘子旁。對方說道:“睡會吧?”
“嗯,這就睡。”
一場場的郡比哪那么容易,考前日夜思慮,且越往后,每次外出都要面臨層出不窮的刺殺手段。僅稻喜那趟諜線,就牽出十余名中層諜賊,蟄伏于邊郡大族、巨賈中。從二月起,諜賊各方勢力好似蜘蛛開會,糾纏交錯的織網,拿她當唐僧肉。
唉……
王葛睡熟都皺著眉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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