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一方小小棋盤之上,黑白交錯,儼然是對峙激烈。
“啪”的一聲,晏錚將一顆黑子落下,并同時開口:“朕記得,你的長子都十八了,還未定親?”
慶寧侯孟東川連忙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拱手道:“臣子才能平庸,便想著讓他再苦讀幾年,再議親事不遲。”
晏錚揮了揮手:“不必這般拘禮,坐下繼續下棋。”
“是。”孟東川這才坐了回去,努力集中心思,應對這盤棋局。
不料晏錚又笑著開口:“說來,朕的長女也十七了,也該給她選個駙馬了。”
聽得此言,慶寧侯再度起身,然后便直接斂衣跪拜:“臣子雖蒙先皇后恩典,得以入宮伴讀,但實在資質愚陋,怎配尚主?!”
晏錚細細打量著慶寧侯臉上的緊張之色,“你也不必謙虛,朕對孟家教養一直很是滿意。賢寧皇后雖然去了,但朕總是時常懷念她。”說著,臉上竟是頗為感傷。
孟東川略松了一口氣,這才道:“皇上重情,是先皇后的福氣,也是孟氏全族之福。”
晏錚徐徐頷首:“朕想著,你母親是虞氏,湘妃也是虞氏。故而此事,湘妃也是頗為贊同。”——就是娍媖鬧著不嫁罷了。
孟東川不免心下焦躁,“湘妃娘娘是虞氏,只怕是礙于親眷情面,才不好拒絕。犬子實在不成器,還望皇上三思!”
“你當真無此意?”晏錚瞇著眼睛問。
孟東川咬牙道:“臣絕不敢有此意!”
晏錚眼底已經泄露出絲絲冷芒。雖說他從未透漏過結親之意,但望舒召了孟姝入宮,還叫了陳氏作陪,如此這般,以孟東川的聰明,如何猜不到,自己女兒也有機會嫁入皇家?
但也只是有機會而已。
為了女兒這個機會,竟直接拒絕讓長子尚主?
這未免也太得不償失了些。
可孟東川卻堅持做出這“得不償失”之舉,那就只能說明,他是早有所圖。
一個皇子妃、一個駙馬,原是差不離的。
除非……
他圖的不是小小皇子妃,更不是區區未來王妃。
就像當年,孟氏將聰慧過人的孟穎嫁給朕一樣。
晏錚合了合眼眸,到底是朕忽略了,只記得孟穎的賢德,倒是險些忘了朕登基前,她亦是頗有野心的。
“起來吧,你既然不愿意,朕難道還會強逼你兒子娶朕的女兒嗎?”晏錚一臉和善地說笑著,既如此,便罷了。
“倒是聽貴妃說,你這個女兒也十分出挑,長相也頗有幾分像她姑母。”
話題扯到了自己女兒身上,孟東川心底大喜,這才起身謙虛地道:“貴妃娘娘謬贊了。”
晏錚指了指棋盤:“繼續下棋。”
“是!”孟東川這才連忙落字,這一番急于落子,倒是下了一招壞棋。旋即便被皇帝抓住機會,一鼓作氣之下,孟東川雖極力應對,但終究還是落了個滿盤皆輸。
“皇上棋藝又精進了,臣又輸了。”下棋輸給皇帝,倒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兒,孟東川爽快地棄子認輸。
晏錚笑道:“倒不是朕又精進了,而是朕使了盤外招,而你的心思不棋盤上,又如何能取勝?”
“是,是臣用心不專。”孟東川連忙拱手道。
晏錚溫和一笑:“兒子大了,便該定下婚事,成家方能立業。”——這話也不知是在說孟元清還是二皇子。
“是,臣明白!”孟東川不由大喜。
晏錚:不,你不明白。
過了沒幾日,便聽說皇上召見了京中各家青年才俊,一一考校其才學、武功。聽聞此事,大公主娍媖自是歡喜不迭,偷偷翹了課不說,還跑到岳望舒的沅芷宮。
“貴母妃,咱們也去校場瞧瞧吧!”今日正是考校各家子弟馬術的日子,說是考校文武,但明擺著是選婿呢。
岳望舒嗔了他一眼:“不要胡鬧,若叫你母妃知道了,仔細打你屁股!”
“就算被打屁股,我也要去看!”娍媖撅著小嘴巴,“這可是給我選駙馬!我怎能不去瞧瞧?”
卻見娍媖今日穿了一身嬌艷的桃紅小襖、配柳綠馬面裙,這紅配綠端的是鮮艷,不過穿在這樣嬌俏可愛的小女兒家身上,自是說不出的嬌艷奪目。
其實岳望舒也想欣賞一下年輕小鮮肉的,但云舒之事過后,難免擔心晏老六發飆,自是不敢去。
不過……貌似現在是娍媖拉著她去的……
“好啊,那遠遠瞧一瞧吧。”岳望舒笑瞇瞇道。
宮中的教場的規模堪比足球場,周圍又栽植梧桐,故而岳望舒早早就下了輦輿,她與娍媖二人各自只帶了貼身侍女,小心翼翼靠前,俱是躲在梧桐樹后。
沒錯,就是偷窺啦!
此時此刻,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俊雅們正圍著校場賽馬,馬兒的嘶鳴聲不絕于耳,教場上也飛揚起不少塵土,如此一來,便更加隱蔽了。
不消多時,騎著駿馬的俊俏少年們便朝著此處而來。
梧桐樹后便探出了兩顆腦袋。
“貴母妃,領頭那個高大威武,可比孟元清強多了!”娍媖有些興奮。
岳望舒笑著道:“后頭那個騎白馬的更俊俏!”
“嗯嗯!確實貌比潘安呢!”娍媖頓時小臉都紅了,“孟元清給他提鞋都不配呢!”
岳望舒:好好看帥哥,別總是diss你表哥。
“慶寧侯已經給孟元清議親了……”人家又沒纏著你。
娍媖吐了吐舌頭,這一群騎著大馬的少年郎們剛好從此處飛奔而過。那個貌比潘安的少年郎倒是警醒,察覺了梧桐樹后有人,便直直看了過來。
這下子,便與娍媖生生是四目相對了。
豪放的大公主殿下倒是臉紅了,急忙躲到了梧桐樹后,“哎呀,我們被發現了!”
岳望舒笑道:“是你被發現了!”——她早就把頭縮回來了。
娍媖捂著自己發燙的臉,“完了完了,他會不會跟父皇告密啊!”
岳望舒忍不住道:“他又不曉得你是公主。”
“也是哦。”娍媖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你父皇早晚會發現。”皇帝跟前,哪有不嚴密防守的道理,雖然她們倆溜進來了,也想要掩藏住是不可能的。
娍媖瞪大了眼,“那我們趕緊走!”
但顯然已經是晚了,御前的大總管張寄笑瞇瞇走了過來,“皇爺說,請娘娘和公主去晏清殿稍作等候。”
娍媖瞬間面如死灰,但仍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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