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日子,細碎而無聊。
聽曲看戲、吃茶打牌,或抑是寫字作畫、教導子女,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鮮靚麗,與那些同樣衣著華美的嬪妃、命婦打發著無聊的光景。這一天天、一月月,周而復始,便叫人愈發覺得無趣。
這一日,許久未入宮的九王妃姚氏來到了沅芷宮,不似往年,總是哀嘆與丈夫聚少離多、或是擔憂年幼伴讀的兒子。如今的她,朝氣蓬勃,宛若少女。
是了,皇陵修完了,他們夫妻朝夕相伴,自是不同了。
“你上次入宮還是兩個月前呢。”有了丈夫,連兒子都不記掛了?
姚蔓芝笑得燦爛:“這不是天氣熱么,去了京西的避暑園子,住了個把月,前兒才剛回來。”
岳望舒一怔,原來是一起出京度蜜月了……真是叫人羨慕。
“你還有避暑園子?”岳望舒不禁露出好奇和向往之色。
姚蔓芝挺起胸脯道:“他原是個窮郡王,哪里買得起避暑別院?還不是這些年我理財有方?”——這才有錢買大別墅!
瞧瞧人家的日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怪不得連兒子都丟在腦后了。
“對了,你是不是有喜了?”似乎是打小阿棣的同馨殿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阿棠要做哥哥了,為此這孩子,還哭哭啼啼了好一通呢。
姚蔓芝:????
“啥?!”姚蔓芝傻眼了,“沒呀!誰說的?!”
岳望舒也跟著愣了一下,“你兒子說的。”
姚蔓芝:我兒子……在宮里讀書讀傻了嗎???
“真沒有?”岳望舒眼睛忙撇了撇姚蔓芝的腰肢,本朝的衣衫寬松,倒是絲毫看不出來。值錢王回來也小半年了,以他們夫妻的恩愛,造出個小孩兒來實屬正常。
“是不是月份小,不愿對外聲張?”岳望舒低聲問。
姚蔓芝懵逼之余,苦笑不得:“真的沒有!絕對沒有!”
岳望舒:這么篤定??
這個時代可沒有有效的措施,你咋就確定自己絕對沒有???
姚蔓芝無奈,只得擼袖子上前,“不信你把把脈!”
岳望舒倒是不客氣,她已經很久都沒給人瞧過病了,摸著那穩健跳動的脈搏,心中竟頗有幾分感慨,“暫時的確摸不出來。”
滑脈什么的,通常要足月才能摸出來。
姚蔓芝黑線了:“本來就沒有!”
岳望舒笑著說:“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想跟你說,不管有沒有二胎,都別忽略了阿棠。因你許久不來看望,這孩子也不知道腦補了些什么,哭著鬧著不想要弟弟妹妹。”
姚蔓芝嘟囔道:“生孩子那么要命的事兒,一次就得了,我才不會來第二遭呢。”
岳望舒忍不住發笑,你們夫妻感情那么好,又還年輕,哪里是不想要,就不會中招的?光靠安全期,根本不靠譜好伐?
打量著那張春光明媚的小臉,“我倒真是羨慕你……”在這個時代,還能找到三觀一致的人相伴終生,而且還這般自由自在。
姚蔓芝忙瞅了瞅已經貴為國母老鄉前輩,“當皇后……很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
“是么……”瘦了原本是令人高興的時候,可岳望舒如今是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憋得久了,整個人愈發悶沉沉的,發霉了似的。
這種轉變,姚蔓芝自然看得出來,“你好像很久都沒出宮了……是太忙了嗎?”
“倒也不算忙,宮務有女史負責打理,我只要蓋個章就夠了。后宮里就這么大貓小貓兩三只,又有什么好忙的?”岳望舒苦笑著道。
“那你為什么……”姚蔓芝疑惑了一下,才繼續問道:“是因為身份不同了,所以不宜出宮嗎?”
岳望舒語氣忽的涼涼的:“是有人覺得我不宜出宮!”
姚蔓芝忙閉上了小嘴兒,這宮里,能這般管著皇后的,可不就只有皇帝么!!
岳望舒也知道,姚蔓芝不敢跟她繼續聊這個話題,便勉力笑了笑:“待會兒皇子們下了學,你順道去一趟同馨殿吧。別光顧著跟你們家老錢重溫舊夢。”
姚蔓芝小臉一紅,“我主要是覺得,阿棠送到宮里,有你看著顧著,我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岳望舒笑道:“你這般信得過我,我自然高興。”說著,便叫金桂去小廚房取了一盒點心,畢竟去看望兒子,總不能叫她空著手去。小孩子也并不貪心,帶點好吃的便是了。
送走了這位小老鄉,岳望舒又百無聊賴地歪在了美人榻上,大宮女冬禧跪坐在腳踏上,拿著個美人錘,為她敲打著小腿兒,并笑著說:“這九王妃瞧著倒是愈發年輕了,像新婚的小娘子似的。”
岳望舒幽幽道:“自在快活的日子,最能滋養人了。”
此言一出,嚇得冬禧手一哆嗦,美人錘咚的一聲落了地,皇后娘娘這話,簡直就是在說自己過得不自由不快活!!
岳望舒挑了挑眉:“怕什么?”
冬禧努力擠出個笑容:“娘娘又說笑了。”
“說笑?我要是還有心情說笑就好了。”岳望舒幽幽合上了眸子。
內殿中瞬時鴉雀無聲,最近……是愈發時常聽到皇后娘娘的嚇人言語了!
“本宮乏了,都退下吧。”岳望舒也不想嚇唬這些小宮女,便揮發了。
明明錦衣玉食、金尊玉貴,她怎么就是越來越覺得沉悶無聊了呢……
她有多久沒出宮了?
自從那次有驚無險的遇刺,快一年了吧?
明明別的嬪妃過得都是這樣的日子,不,她們還不如她呢。她們沒有寵愛、也沒有她這般尊榮。
可她們都能安之若素,甚至過得有滋有味。
果然她還是做不了古人啊。
岳望舒其實睡不著,夜里睡得已經夠多了,只不過整個人提不起精神,總是懶懶的。
忽的,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心下不由苦笑,她現在光聽腳步聲就曉得是誰來了。
他坐在了榻邊兒的椅子上,輕輕喚道:“望舒……朕知道你沒睡。”
岳望舒并未睜開眼,只是懶懶道:“是睡不著。”
晏錚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連眼睛都不睜,這是不愿看到朕?”
岳望舒這才微微睜開了倦懶的眼眸,眼里是無聲的淡漠和些微不耐,“我看了,這樣行了吧?”——怎么又來了!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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