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離回來了。
后背多了個筐,筐里裝著死狼。
左手挎著個竹籃子,里面放著幾個雞蛋,右手牽著繩。
繩子連著籠頭,拴著一頭迷你小驢。
如果給他腦袋上來個頭巾,活脫是回娘家小媳婦造型,給陳卿卿看樂了。
賣水碗的大嫂子咦了聲,過去摸摸他帶回來的小驢。
“咋出去溜一圈,變得這么小了?”
“跟人換了。”
成年小母驢換了個兩個多月的小公驢,外加一個大筐和一小籃雞蛋。
驢子太小還不能馱物,東西都是他拎著。
跟他換的那個老伯,生怕他后悔,換完東西騎上驢就跑了,拐杖都不要了。
唯恐慢點,于不離反悔。
估計換驢的老伯跟賣水碗的大嫂心里想的都是一樣的:這怕不是個傻的吧?
陳卿卿把剩的半碗水碗推給他。
“你吃。”他沒動。
“我吃飽了。”看他還不動筷,陳卿卿壓低聲音加了句,“不好吃,拉嗓子。”
他這才接過碗,一口灌下,眉頭都不皺一下。
“我們以后的主食,不會只有這個吧?”陳卿卿對這拉嗓子的口感有心理陰影了。
“不會,以后我來加工,精磨后哪怕是高粱,也不會這么拉嗓子了。”
百姓們為了吃飽肚子,米都不會深加工,100斤帶殼的磨90斤米跟磨50斤,口感是不一樣。
陳卿卿倍感心安。
跟著農業專家穿越,這點福利還是有的。
倆人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溝通,這種距離讓于不離十分滿意。
陳卿卿確定,賣水碗的大嫂子不會聽到倆人的竊竊私語,可大嫂子的眼神,卻是有些微妙。
“這大嫂子怎么那樣式兒的看你?”
于不離把碗放下,淡定道:“她大概,把我當成二傻子了吧。”
他相信,不止這個攤主把他當成二傻子,跟他換驢的那個老伯,也是這么想的。
“聽過一歲不成驢,到老驢駒子嗎?”他問。
陳卿卿搖頭,這種農村才有的術語,觸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驢要一歲左右才能下地干活,這期間,要培訓它栓韁繩,拉磨、拉套、領墑、犁地,你可以把這些理解為驢的‘考駕照’,其中一項不合格,就是科目二沒過。”
如果一頭驢到了一歲,沒有掌握這些技能,成了犟驢,那就非常難馴了。
對于莊戶而言,一頭驢就等于半個家,用已經訓好的成年驢換個不知道未來如何的小驢駒,可不就是二傻子么。
別說是加了一小筐雞蛋,就是加五筐雞蛋,還要尋思尋思呢。
養這么大吃草料照顧,也是耗費心思的。
所以換驢老伯跟占了天大便宜似的,拐杖都不要了跑路。
陳卿卿看他做什么事都是慢條斯理,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奇問:“難道你還掌握了訓驢技巧?”
“并沒有。我只是想,訓不成養肥了,做驢肉火燒也是可以的,你吃驢肉包子嗎?”
于不離說這話時,表情也是淡淡的,跟他身后頻頻用“關愛二傻子”眼神的大嫂子同框,莫名喜感。
在什么山頭唱什么歌,現在倆人的處境,驢肯定不能留在手里,價值是根據需求決定的,于不離不覺得這買賣做虧了。
他只是遺憾,來的太晚,狼沒有賣出去。
“這狼你打算怎么處理?”陳卿卿問。
“回去把皮子扒下來,給你做——”狼皮褥子,他這話還沒說完。
陳卿卿不假思索接了句。
“毛褲衩?這狼這么瘦,估計只能做個毛丁字褲吧?”
等了一會,他沒反應,陳卿卿回頭一看,他俊朗的臉上,多了一管鼻血。
“這飯里加了什么上火的食材?”陳卿卿下意識地找東西給他止血,找不到抬袖子就要擦。
“不用!”他慌忙地站起來,仰頭退后一步,轉過身,不讓她看。
“你滿臉巧克力的樣子我又不是沒見過,咱倆這鐵瓷一般的關系看看沒事吧?”陳卿卿還想繞過去看看。
她轉他也轉,死活不讓看。
隔了一會,血止住了,他才轉過來,已然恢復了矜貴,只是紅著的耳垂還殘留著淡淡的心事。
他是她唯一見過小麥色皮膚侵略感卻不強的男人,一雙眼清冽卻有溫度,焦茶色瞳孔自帶情緒,神秘感十足。
長了個小狼狗的臉,存了顆會編草兔子的奶狗心,一刀能剁死狼,偏偏還暈血嚴重,這么矛盾的男生,陳卿卿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就好像是冰與火的混合體。
“要是我們能回去,我一定從單位里挑最好的女生介紹給你。”她由衷道。
于不離冷著臉轉過頭,又像是想到什么,扯扯嘴角。
“你們單位,有女生?”
“啊這.......”陳卿卿收斂媒婆姨母笑,對啊,她身邊一群油膩男,哪來的女人?
“你自己說的話,要記住。”他意味深長。
陳卿卿拍拍心口,放心吧,姐姐承諾的事兒肯定能辦到,不會畫大餅的甲方干不了大工程!
倆人離開攤位,趁著四下無人,陳卿卿說:
“你給我說了養驢農家小常識,那我給你說個沒用的吧。”
“嗯?”
“在山里,如果被猛獸咬了,取其毛,燒成灰,撒在傷口,據說可以預防狂犬病。”
“你信了?!!”
陳卿卿眨眨眼。
“我當然不信,所以才說是沒用的小常識嘛。不過,萬一有人信呢?”
她把郝三被狼咬的事分享給他。
大概就是郝三早晨領人追殺陳卿卿二人時,回程遇到狼,被咬了。
按著古人以毒攻毒,一物克一物的思想,被狼咬了,必然從狼身上找治療方法,郝三家里肯定會買狼。
昨晚倆人裝神弄鬼鬧了一通,郝家村這會正亂著,這會去打聽,正是好時機。
“賣不賣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發揚風格。”陳卿卿大義凜然。
于不離嘆了口氣。
“為什么我覺得你好像很遺憾?賣狼不好?”陳卿卿不解。
于不離看了眼她。
趕在鼻血再次流下來前,他抹掉腦子里一切遐想。
“你剛換驢的時候,打聽過物價嗎?狼賣多少錢合適?”陳卿卿問。
“一兩銀子1000文,狼的話,城里能賣上價格,但這地方是偏遠村子,我們又不能耽擱太久,等不及他們籌錢,我覺得賣一兩銀子剛好。”
“太便宜了吧......”她不甘。
“那.......留下?”皮扒下來,做一個,咳咳。
于不離鼻子又開始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