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替我跪佛堂

第四十七章 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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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扒鹿肉實在是太膩,三貓,早膳的時候你給朕弄一碗四合湯來,做著也不麻煩,用五份面四份芝麻加茴香和鹽分別炒熟了,再碾碎,喝的時候用滾水沖出來即可,也可以多做些,以后早膳前朕先喝一碗,也省得再被傷了胃氣。」

三貓耳朵直直地支棱著,將配方在心里暗暗記下:「皇爺,這四合湯做起來是不麻煩,可是皇爺您一會兒就能從慈寧宮回來了,不如奴婢先取了山楂丸子給您吃了?」

垂眸看了看在給自己整理袍角的三貓,沈時晴笑著說:

「往常只去慈寧宮門前站一站,今日可未必了。」

一雞端了溫熱的茶水過來,她喝了一口將杯子放下,又取了溫熱的帕子重新擦了擦手。

四鼠默不作聲,放下帕子又取來革帶替陛下束上。

從三個御前大太監面前看過去,沈時晴慢慢地說:「二狗挨了六十杖,倒是把你們都嚇得清靜了不少。」

三貓輕輕縮了縮脖子。

二狗被杖打是前天夜里的事兒,趁著皇爺安寢了,一雞把他們這一串御前伺候的太監都叫去了司禮監的院里,二狗被扒了褲子一下下地挨揍。

一雞還嫌棄司禮監的太監不敢用力氣,直接讓四鼠從東廠調了行刑的錦衣衛過來。

看著二狗的屁股被活活打成了爛肉,三貓著實是被嚇得炸了毛兒。

他們四個大太監,一雞是因為通文墨又聰慧,是十多歲的時候被選到了皇爺身邊伺候讀書的,說是貼身伺候的,也算是個陪讀太監。四鼠那小耗子看著平平無奇,其實是十歲就在東廠里當番子,是一步步踩著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才來了御前的。二狗算是他們幾個里最了不得的,殺張玩的時候立下了頭功,不光一下子從一個灑掃太監一躍進了司禮監,皇爺還專門賞了他宅子讓他安家。跟他們三個比,他這只貓還是個崽子的就只知道陪著皇爺玩兒,到現在快二十年了,腦子里沒啥文墨,只有玩樂,手上也沒啥功績,只有一點伺候人的本事和皇爺剛開始教的那么點子廚藝。

連二狗都能被揍成那樣,那他要是犯了錯,一準兒得被皇爺揍成一只死貓!

「皇爺,奴婢是真給嚇著了。」三貓嫩白白的圓臉上堆著笑,「后來奴婢一想,奴婢沒爹沒娘沒家累,吃了喝了都是宮里管得,心里也只揣了皇爺。這么一想,奴婢心里就穩妥了。」

這話里透出了幾分二狗是因為在宮外有了家業才貪了錢財的意思。

默不作聲的四鼠看了三貓一眼,只看見了一張笑貓臉。

沈時晴看著銅鏡中著裝整齊的年輕皇帝,口中說道:「照你的意思,朕當初讓二狗在宮外安家就是錯的了?」

一雞拿過了帽子替皇爺戴上,三貓也從熏籠上拿下了給皇爺穿出去的黃緞子云水紋的披風,小心給皇爺罩在身上。….

「皇爺,奴婢仔細想了想,大概就是奴婢沒家沒業的,所以只想給皇爺當個逗趣兒的奴才,躲在皇爺的龍靴邊上過日子,不像二狗,還有一顆建功立業的心呢。說到底,奴婢們都是皇爺拴在手里的貓狗,皇爺打罵教訓,奴婢們才學得會乖巧。」

一雞為「昭德帝」扶好了帽子,掠過皇爺的肩膀看了三貓一眼。

三貓看著膽小怕事,平日里嘴上也刻薄,這時候竟然還能給二狗求情。

沈時晴當然也聽出來了三貓的意思,不僅提醒她二狗從前的功績,還強調了二狗的可用。

「哼,倒是什么話都讓你說了。行了,過兩日二狗能下地了,讓他自己來朕面前說話吧。」

走暖閣的時候,她抬起腳踹在了三貓的圓屁股上。

十六臺的雕龍紋暖轎被徐徐抬起,跟在后面的四鼠回頭,就看見三貓

兩手捂著屁股,興高采烈地往小膳房的方向走去。

龍輿一路到了慈寧宮門前,往常這邊都會站著一個大太監或者女官,皇帝坐在轎子里不必下來,一雞去傳話說皇帝來請安,慈寧宮大太監進去傳話,過一會兒出來說「太后吩咐了,陛下政務繁忙,就不必請安了。」,這時皇帝為了彰顯自己的孝道就會問太監幾句話,比如太后吃的可好,睡得可好,說完了,皇帝就可以回去了。

可今日,慈寧宮門前連個大太監都沒有。

冷冷清清的宮門前,幾片枯黃的葉子隨著風在空中打卷兒。

一雞一看就知道這是太后又要給皇爺使臉子,心里不由得一緊。

自打皇爺登基,雖然他們這對天下最尊貴的母子并不十分和睦,可一雞心里清楚,皇爺對太后娘娘是有幾分孺慕之情的,要是換了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下皇爺的臉面,只怕快馬跑上兩天都拼不出那人的一副完整身子了。

「皇爺……今日風大,不如咱們早些回去。」

「不必。」

皇帝的暖轎極為寬大,不僅有軟椅還有小幾,沈時晴看著攤在上面的奏折,緩聲說:「一雞,你讓人去拿幾個手爐過來,你們幾個在外頭別凍著。」

一雞快哭了。

卻不是感動的。

「皇爺,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年歲大了,難得睡得沉一些,朕這個當兒子在在外面等等也沒什么。」

沈時晴神色平靜地將批完的奏折放在一邊。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皇帝能當多久,可她要做的事情卻越來越多。在她換回去之前,清查太仆寺這件事必須推而廣之,這樣一來,就算趙肅睿將身子換回來了也不能隨意中止,這是她沈時晴要在這個世上留下的一點痕跡。

每隔三天就有一個趙肅睿在她心里嘮叨一個時辰已經夠煩的了,她不允許有人還能以身份擋在她的前路上。

慈寧宮前,冷風瑟瑟,一雞將雙手攏在袖子里,神情略有些忐忑。….

昨日皇爺到最后還顧忌著太后娘娘的顏面,雖然是將太后娘娘手里的脂粉莊子收回來了,又留下了太后娘娘送來的銀錢可金佛,可如果不是皇爺留了手,只把罪責往壽成侯一個人身上推,太后娘娘早就成了御史們筆下的禍國妖后了,哪還有心思在這兒使著這點兒小心眼子?

心里為皇爺不平,一雞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站在轎尾的四鼠。

四鼠察覺到他的視線,看向他,皺了下眉頭。

一雞一鼠四目相對,啥也沒說,又啥都說了。

過了幾息,四鼠悄悄不見了蹤影,一雞看了一眼掩著的轎門簾子,又看了一眼慈寧宮緊閉的宮門,垂下眼睛,遮掩著自己難得的戾氣。

一刻之后,夾道上又有儀仗頂著冷風到了慈寧宮的門前。

轎子還沒停穩,皇后林妙貞已經跳了下來。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林妙貞顧不得那么多,一把掀開了轎簾子,進了龍輿:「陛下,你好歹顧念下自己的身子。」

見林妙貞的臉上一片急色,沈時晴倒了一杯茶笑著遞給她: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林妙貞哪能不急?

她「嫁」給趙肅睿就為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她能清清靜靜地念著趙肅乾,另一件事就是替趙肅睿穩著后宮,說白了,她每日里對著太后恪盡孝道,為的就是太后能少折騰趙肅睿,讓他將想做的事做了。

「今早母后免了我的請安,我還以為母后是想明白了你給她留了顏面,沒想到她是專門要來對付你的,早知道這樣你早些告訴我,我陪你一起來呀。」

喝了茶,林妙貞仍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氣。

看「趙肅睿」仍是在不慌不忙地批奏折,竟然一點性子都沒使,林妙貞心里突然明白了幾分:

「你是不是早知道母后會這么對付你?」

沈時晴笑著說:「只是猜到了兩分。」

這樣的手段她在寧安伯府的時候可見多了,頭上有兩重婆婆,她又是個沒有生養過的,各種暗地里磋磨人的法子她每個月都要領教幾回。

請安的時候在門口吹著冷風等上個把時辰都是小事,空蕩蕩的茶杯子、明知道你不能吃卻擺在你面前的菜、突然讓你用牙箸給長輩布菜、晚到了半個月的開銷銀子……沈時晴看了看自己的手,當年她決意守兩重孝的時候,孫氏突然讓她去小佛堂,給了她一個兩寸見方的小香爐讓她捧著。

一尺多高拇指蓋粗細的香灰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落在她的手上,里面還夾著火星子,讓人忍不住就提著心。

那時候可沒人覺得她受了委屈。

面前屬于男人的手掌修長有力,沈時晴的眉目間有了些笑意。

她如今是皇帝,皇帝受了一分委屈,就有人替他心疼到十分百分,不會有人對皇帝說:「吃虧是福」,也不會有人對皇帝說:「旁人都是這般過來的,生兒育女熬上幾十年也就過去了。」

抬眼,看見林妙貞在為「自己」不平,沈時晴伸出手,用食指與中指拽了拽林妙貞身上四合如意金絲大衫的袖子。

「林姐姐,別氣了。」

看見「趙肅睿」用一雙含笑的眸子看著自己哄著自己,林妙貞又哪里氣得起來?一斂袖子,她坐在了一邊。

「我陪你一起等著,不光是我,既然母后娘娘有臺階都不肯下,我就替她將臺子壘得再高些。我已經通傳了宮官六局二十四司及宮正司各官和宮女,我倒要看看,太后娘娘能在在臺子上呆多久。」

她在轎子里剛說完,夾道口,宮正司的司正已經率領著數百的女官和宮女浩浩蕩蕩走來。

「奴婢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女官們對著轎子行禮,接著,又轉向慈寧宮的宮門處。

「太后娘娘鳳體金安。」

幾百個人齊聲請安,聲勢極大。

終于,慈寧宮的門打開了,一個大太監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傳太后娘娘口諭,陛下和皇后娘娘入內請安,其余人等,散了吧。」

沈時晴合上了手里的奏折。

她有預感,這是她第一次進慈寧宮請安,也可能是她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的最后一次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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