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替我跪佛堂

第九十二章 怨恨

第九十二章怨恨第九十二章怨恨→:培風的動作利落得一如既往,崔錦娘得了消息之后倒也不意外,第二日一早就帶著兩個包袱尋了白引娣和齊繡兒一起往石榴巷去。

穿著崔錦娘給自己帶的青布小襖子,白引娣不太自在地擰了擰衣裳的下擺,看一眼在前頭帶路的崔錦娘,她對齊繡兒說:

“我就說這朱二家的突然給了咱們倆吃食和銀錢還不讓咱們再去攬客,一定也沒憋著什么好下水,世上哪還有這等的良善人?”

摸了摸手上懸著的銀鐲子,她冷冷一笑。

“好在咱倆這一身爛皮肉也不值什么了,混了幾日飽肚兒總歸不是個餓死鬼。”

見她說得仿佛要死了似的,齊繡兒抬起手扶了扶頭上素寡的圓髻,又低頭整了整身上和白引娣一般模樣的青布襖子,才看了她一眼,說:

“你也知道又是吃食、又是銀錢,又給了咱們這一身新衣裳,加起來有五六兩銀子了,別說咱倆,從宋老鴇子手里買個鮮嫩的齊整姑娘都夠了,就算是什么要命的買賣,也有的是比咱倆清白的丫頭子能用,還真以為別人是惦記了你的那條爛命?朱二家的早就說了,只是讓咱們幫著探些消息,咱們也得念著人家的情分。”

白引娣涼涼一笑,只覺得齊繡兒這天天想著從良的憨貨腦袋已經壞了。

路過一個小巷口,白引娣突然覺得手里一涼,她低頭一看,手里竟然多了一根三寸長的改錐,頭上被磨得尖尖的,閃著寒光。

她心頭一驚,看向齊繡兒,卻見齊繡兒跟沒事兒人似的還在那稀罕自己的新衣裳。

走到沈宅的后門,崔錦娘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語氣沉沉:

“你們倆收起那些無用心思,這門戶里的人你們見了之后小心應付。她要是高興,她就是個傻心善的,她要是不高興……你們被她活活打死,她眼都不眨。”

嘴上這么說著,崔錦娘看了一眼兩人的袖口,搖了搖頭。

“東西拿出來吧,別傷了自個兒。”

白引娣搖搖走上前一步,擋在了齊繡兒的身前,臉上堆著笑:“朱二家的,你可千萬替我倆多說幾句好話,你家主人的大恩大德我倆心里牢牢記著呢,絕沒有別的心思。”

崔錦娘輕嘆一聲,伸出手,掌心向上。

“拿來吧。你們身上帶著這些東西,真有事兒也保不了自己,反倒是能讓我身上平白又多了忌諱。”

白引娣將那根藏在袖里的改錐掏了出來,臉上笑得一點也不尷尬。

在她身后,齊繡兒將手指放在發髻上,竟然又抽出了一根改錐,也同樣是被磨尖了頭兒的。

崔錦娘的手掌卻還擺在那不動。

齊繡兒看了她一眼,又從衣服下擺抽出了幾根繡花針。

見“朱二家的”還是不動,她將頭歪到一邊,抬起手臂,又從手肘下面拔了一根兩寸長的銀針。

“再沒了。”

她低聲說。

崔錦娘又打量了她一眼,才轉身,將這些東西都扔在了沈宅門外。

“走的時候找不著了我就再賠你們。”

齊繡兒不敢作聲,跟著她進了小門,一進去就先看見了一溜兒貼墻站著的小丫鬟,雙腿分開,后背抵墻,看著就很累。

一個在衣裳外面套了件對襟甲衣的女子生得俊俏,在那兒不厭其煩地改著每個人的動作。

只看了一眼,齊繡兒就收回了目光。

這些在大戶人家里為奴為婢的丫頭子也比她干凈多了。

那俊俏女子也看見了她們,快步走了過來:

“姑娘在正堂,小包和疊翠都被帶來了燕京,疊翠的傷養好了,現在正跟著青鶯學繡花,知道你今日要來,她在正門等著你呢。”

崔錦娘愣了下,才說:

“多謝培風姑娘。”

培風擺擺手,也不跟她客氣,徑直回去操練那些丫頭了。

看著她的背影,齊繡兒聽見白引娣在自己耳邊嘖嘖稱奇:“這是哪里來的女教頭?樣貌生得好,舉止也氣派,朱二家的,你家主人莫不是個將軍?”

崔錦娘搖搖頭,帶著兩人繞過了一處垂花門,進了夾道,過了片刻,齊繡兒就又看見了一個極為俏麗的姑娘。

這位姑娘身上穿著繡了花的棉比甲,正在跟人說著什么,抬頭一見了“朱二家的”就先皺了下眉頭。

崔錦娘上前一步先行了個半禮:

“阿池姑娘。”

被喚作阿池的女子看了看齊繡兒和白引娣,齊繡兒忍不住縮了下身子。

她不是怕,做了這些年的暗娼,她被人當面唾著臉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撕撕打打也不在話下,這樣干凈體面的小姑娘又能對她做什么?

可是齊繡兒還是怯的。

就像是羽毛凋落的老鴉鳥縮在草叢間,看見了正站在枝頭喜鵲。

喜鵲打不過她,也更罵不過她。

就是干凈。

就只因了那干凈,不需要打也不需要罵,那喜鵲就能讓她這只脫毛的老鴉抬不起頭來。

阿池也不與“朱二家的”多言,只引著三人一同穿過回廊,到了正堂。

掀開緞子面兒的門簾子,先是感到了一股暖意,一下子把人一大清早就在寒風中奔波出的冷和累給刷去了大半。81zw.ćőm

齊繡兒什么也不敢看,“撲通”一聲就直接跪在了石板地上,聽見另外撲通一聲響,她知道是白引娣也跟著跪下了。

“姑娘,這二人就是我之前招徠之人,白引娣,山東人氏,自小就被賣了給一個牙婆做干女兒,在直隸和山東一帶輾轉,十三歲被牙婆賣給了一個京官做妾,因為沒生出孩子來,五年后那京官調外任的時候把她給放了,那牙婆就帶她做起了暗門子的買賣。

“齊繡兒,直隸保寧人,原先是嫁過人的,二十一歲的時候男人沒了,她被婆家趕回了娘家,她爹病了,為了籌錢,她就去給一個晉商當了外室,因著前兩年朝廷打仗,晉商的車馬都去運軍糧了,那晉商也不往燕京來了,齊繡兒收攏了晉商給她的細軟,平時就做了些鞋子香包往外賣,尚且能夠糊口,可是她家里又要給她弟弟娶媳婦,她就做了暗娼。”

“朱二家的”說得很是詳細,聽得齊繡兒心里一緊,她平時不想提起自己的舊時往事,也只有跟白引娣這樣相熟的會說兩句,真是想不到自己的老底兒就這么被人摸了個一清二楚。

堂屋內很安靜。

齊繡兒看著地上的磚,剛被擦洗過不久,有些磚縫處還有水痕。

一只極為精巧的小羊皮靴踩在了磚縫上。

嚇的齊繡兒連喘氣兒都忘了。

“你從小就被賣了,你也甘心?”

屬于女子的清亮嗓音響起,齊繡兒知道是在問白引娣,略縮了下脖子不敢再動。

“姑娘這話問得矜貴,奴家哪有什么不甘心的,奴家還記得家里四個姐妹,唯獨一個小弟弟,弟弟吃白面的饃饃,留給奴家姐們兒的就只有麩子糊糊,野菜還得上山自己挖了來,李媽媽買了我可是能讓我頓頓都吃了干的,年節還給我衣裳。甘心不甘心的,奴家姐妹生得都不如奴家,她們倒是更不甘心些。”

“窘困到了你從前的境地,能被賣了反倒是浮起了。”穿著小羊皮靴的年輕女子似乎是冷笑了一聲。

“你呢?被家里賣了一次又一次,又被婆家趕了出來,你可甘心?”

知道是在問自己,齊繡兒戰戰兢兢地把頭抵著地上。

“奴家的家里也是實在沒了辦法。”

齊繡兒聽見自己小聲作答。

“呵。”那女子笑了一聲,“若是我告訴你我可以替你將你最想殺的人殺了,你想殺誰?”

齊繡兒聽出來里面騰騰的殺氣,一聲也不敢吭。

那女子卻不肯放過她:“是欺辱你的從前你夫君家里?還是把你舍在了燕京的商人?讓你不好過的那些所謂恩客,又或者……你最恨的本就是你的爹娘老子?”

齊繡兒抬了抬頭,卻還是看著那雙自己面前的小羊皮鞋子。

她們這等污泥似的人,一個眼神就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奴家……”

“要是能殺了人,奴家更想殺那等嘴碎小人。”白引娣替齊繡兒搶了話頭,“奴家這幾日得了姑娘您的好處,能吃飽穿暖,偏偏有那等狗殺才覺得奴家又去跟人做了齷齪勾當,總要從奴家身上刮了些油水,說是不然就要告了奴家。”

白引娣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仿佛真是恨極了那等人。

齊繡兒心中長出了一口氣,又替她擔心了起來。

這時,那位穿著小羊皮靴子的女子笑了。

是的,她竟然笑了。

她笑起來頗為爽朗,除了聲音之外渾然不像女子。

“真有意思,千百只手推了你到如此境地,你恨的是離你最近的那一雙手……倒也沒錯。齊繡兒,你和白引娣一樣么?”

齊繡兒怔愣了下。

因為她仿佛面前真看見了無數只手把自己推到了泥潭里,她竟然分不出那只手是離她最近的。

“奴家最恨的,是從前告訴奴家要守身如玉嫁個好夫婿,從此生兒育女孝順公婆的人。誰對奴家說了這話,奴家就恨誰。”

她低聲說道。

“因為那些話,奴家總想能回了正道上去,同樣是做暗門子,奴家也比那真正撒了廉恥的難堪百倍,辛苦百倍。”

她恨。

她恨那條她永不能回去的“正途”,也恨著總做良家打扮、不肯撒開針線手藝的自己,恨那個不能撇開家人,每日熱油烹心苦苦煎熬的自己。

她恨心里還揣著從良念頭的自己。

一直到從那宅子里出來,齊繡兒都覺得心口沉甸甸的,好像她這些年的種種偽裝都被剝了下去,于是她的心像是被扒去了衣裳一般只能盡力蜷著。

“齊繡兒,你可還好?那位姑娘怕不是菩薩托生的吧?竟然真的給咱們好處還不用咱們做敞開腿的買賣了!探消息,哎呀,這營生怎么能做起來?”

白引娣的臉色可比她輕快多了,平白多了幾兩銀子的賞錢,以后真的能從朱二家的那里得來銀錢和肉,白引娣只覺得跟做了場美夢似的,說話都發飄。

齊繡兒一言不發。

她當然也得了銀錢和許諾,可她一點都覺得開懷。

因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哪怕她這輩子都不再跟任何男人牽扯,哪怕她以后又富又貴有了個牌坊,她也依然回不去了。

一個人死了,怎么可能再活過來呢?

“姑娘,廚房做了棗泥點心,您先用些?”

那兩個暗娼走了,自家姑娘卻沉著臉坐了許久,阿池有些不放心。

擺擺手讓阿池把點心放在一邊,趙肅睿翹著二郎腿倚坐在交椅上,心中還在想著那幾個暗娼說的話。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最低賤不堪已經不去在乎名聲的女子,心里也有著這樣的怨氣,跟沈三廢何其相像。

近到踩在她們傷口上還想喝血的蚊蚋小人,遠到千百年來讓女人們恪守的“規矩”,她們都恨。

要是從前,趙肅睿會覺得這不過是無能廢物的無用之怒。

現下他卻不這么覺得了。

因為當了這些日子的女人,他竟然也有過這兩種怨恨。

哪怕只是在來月事的那些不便的瞬間。

哪怕只是阿池阻撓他吃肉的那極短暫的須臾。

哪怕只是……

突然,趙肅睿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趙肅睿,英明神武的昭徳帝,是帝王,不是女人。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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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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