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得緊?”二爺輕嗤,“便是你這幾個字,爺便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時錦當下氣息一滯,整個人瑟縮了下。
二爺瞧她神情委頓,卻還是硬著心腸與她道,“待得回了顥京,便是尋位宮中女醫為師也無不可。但他,絕無可能。”
“……是。”時錦眼睫下垂,聲音兒帶了些蕭瑟。
兩人一時無言,只余窗外呼嘯的風聲兒肆虐,越發顯得內室一片闃寂。
良久,二爺一聲輕咳,打破沉寂,“不是要唱曲兒?”
時錦抬頭,雙眸似能說話般瞧了他一眼。待得確認二爺沒再開玩笑,她輕啟了唇,哼一首不知名的謠,“一東一西天上星,一聚一散水中萍。一來一去道傍人,一顛一倒花下巾……”
聲音溫軟,于漫漫寒夜中逸出一點子思鄉念人的愁緒來。
齊墨璟聽得認真,以前無數次聽她哼唱,大抵是境況不同,個中意味又有不同。
以前聽她吟唱,那字詞間總漫著無盡的涼,悲凄凄得仿若無根的浮萍,聚散無常。現今再聽,雖則婉轉愁腸,眉間眼梢卻極平和。
待得余音微落,他抬眼瞧著床帳頂端,“可是想你阿弟了?”
“是有些想了。數月不見,也不知他吃得好不好,有沒有想奴婢?”提及阿弟,時錦眼中又染了細碎的光。
二爺短暫沉默,“待回京時,爺帶你去瞧瞧你阿弟,可好?”
時錦微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再三向二爺確認,“二爺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二爺想說,何時騙過她。可一想到賀神醫的事兒,那話便轉了個彎兒。
時錦的眉眼霎時舒展開來,便是連日的煩悶都抵不過她現下的好心情。
當下臥于二爺身側,話兒也跟著多了不少,“二爺不知,奴婢阿弟他身子嬌弱,每每寒冬,總要咳上一咳,若無好藥吊著,怕是極難捱的……以前阿爹在時,自然少不了他的湯藥,只是……”
她只沉默一瞬,又歡喜起來,“不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光是四小姐給的那些銀錢,加上奴婢的月錢,也盡夠阿弟用藥了……”
自打時錦進府,齊墨璟見慣了她謹小慎微的模樣。如今瞧著她眉眼彎彎、唇角染笑,更遑論聲音中透出的歡快,他那雙清冷的眸子中亦沾染了些自己未曾察覺的暖。
偶爾附和一句,便是簡單的“唔”和“嗯”都足以勾起她滔滔不絕的話兒來。
如是這般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折騰至天色微明,時錦才沉沉睡去。
待得侍墨一早兒端了飯來,便見纏著繃帶、赤著上半身的二爺正以手抵頭,半側著身目不轉睛得瞧著里側睡得正酣的小婢女。
侍墨簡直沒眼看自家二爺,慌忙忙放了飯菜在桌面上便出了屋子。
時錦這一覺睡得極香甜,在終于睡足后,她迷蒙著睜開眼,便瞧見頭頂位置是二爺那張放大的俊顏。
“醒了?”男人的聲音帶著些慵懶,難得的溫和。
“嗯……”時錦又閉上眼,只覺得自己還在夢中,不然哪能瞧見二爺對著她笑?
待得她復又睜開眼,再次瞧見二爺那張眉目含情的臉。
鬼使神差般,她探手捏了捏他的臉,指尖自他犀利的眉峰間劃過,最終落于他唇畔。
若說這是個夢,那也太真實了些。
二爺挑了挑眉,竟不知自家小婢女這般大膽。然他只閉口不言,倒想瞧瞧她要做些什么。
時錦瞧他眉眼不動,亦未曾制止自己的越矩之舉,心中篤甚,當下又大膽了些,口中兀自喃喃,“倒真是個夢呀”
言罷,唇畔含了笑,瞧著溫婉可欺,實則大膽至極。
她揪起一畔水色煙羅腰帶,趁二爺愣怔間覆在他雙目之上,“你這雙眼實是可畏,便是在奴婢夢中,且消停些罷!”
那煙羅腰帶極寬,層層疊疊的紗覆在二爺面上,便是連其余部分也瞧不真切。
色授魂與,時錦隔著那柔軟的紗將唇貼向他。
紗線通透細膩,二爺只瞧見隱隱約約的影兒,下一瞬,她貼著他,雖無半分動作,卻足以讓他心跳猛滯。
僵著身子良久沒有動作,他輕喚她,“時錦?”
然回應寥寥,他稍一側頭,水色煙羅腰帶便滑了下去。
眼前再無遮礙,他垂眸一瞧,便見她溫軟倚在他身側,唇角略挑,雙目微闔,顯然仍在夢中。
待時錦徹底睡足,二爺早已沒了蹤影。
外間黑漆木桌面上用墊著棉罩的食盒盛著一碗皮蛋瘦肉粥,并暗黑色的苦藥汁子。
食盒旁一齊整紙條,被食盒壓著一角。
時錦抽出紙條,見上面寫著“子時方回,勿念”幾個字,她的面上不由染了些紅。
先會兒沉于夢中,她仿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兒,拼命想要驅散心中燥意。
實是話本子瞧多了,每一個話本兒主角都有一張齊二爺那般齊整的臉面。
抿了抿唇,時錦自取了粥用下,又喝了苦藥汁子,這才又攀至窗緣瞧雪。
晴雪冬陽,天地一片銀裝素裹。時錦自窗畔外邊緣處抓了把雪,團成一團,登時手中便多了只圓胖胖的雪球。
然那雪球并不牢靠,只在房中略擱了擱,便化成一灘積水。
時錦記著二爺說,回顥京時瞧阿弟的事兒。心下有些惦念,又不知何時方歸。
正心中思量,便聽門響,柳意那聲兒自外而內,傳了進來。
時錦行至門邊,發現那門沒像往日般鎖著,當下猶疑了下,到底開了門。
柳意一臉驚喜,當下跳進來給了時錦一個擁抱,“可算不用隔著門了!”
時錦接著她,眉眼亦帶著笑。隔著肩膀,她恰瞧見齊二公子正站在門外處,面目還算溫和。
她趕忙肅了身形,對著二公子福了福,“二公子。”
依次將二人讓入房中坐了,柳意這才帶著些興奮牽她手道,“我阿爹說,后日便帶我們回去了,應是能趕得及過年。時錦可要跟我們一道兒回去?”
“真的?”時錦也覺著這消息委實振奮。然她搖了搖頭,“二爺尚未說何時回去,也不知能不能同行。”
齊天逸不動聲色打量房間一遭,目光又落回時錦身上,“二叔最近一直拘著你?”
“是奴婢身子不好,前些日子見了涼,得二爺體諒罷了。”時錦不欲多說,只拿了話搪塞他。
齊天逸亦覺察出她不似以往熱忱,便也不再多言。
幾人又說了番閑話,時錦才知這些學子奔波許久,也是自昨個兒才一起聚攏至南陽府城。明兒個休整一日,后日風雪兼程,自回顥京不提。
“對了,時錦。明兒個我爹在燕子樓宴請此次賑災的學子,便是五皇子和齊夫子,應是也去的。你于青堰立了那般大功勞,到時候可一定要去呀!”柳意牽著她手,諄諄囑道。
“再說罷,”時錦含混道,畢竟一介奴婢,委實沒那般大臉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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