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將那毒花藥粉制成熏香備好,又取了熱水、烈酒并著包扎用的繃布等物,再三確認沒問題了,這才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向齊墨璟。
錚錚男兒半赤著胳膊,抬目微笑著瞧她。
時錦既輕且穩得劃開二爺掌心,待得鮮血流出的剎那,手中那支以毒花藥粉制成的香也徐徐裊裊得點燃。
一股子幽寂清冷的青煙在掌心處盤旋,時錦瞧見齊墨璟裸露出來的皮膚處有一條發絲粗細的影子在四處游走。那條細線狂暴不安,穿過層層皮肉一點點向著傷口處的青煙游去。
伴著那細線的動作,齊墨璟的額頭見了汗,頸間青筋暴起,卻依然一聲不吭。
時錦心中盛滿忐忑,只盼著那蠱蟲趕緊脫離身體,自傷口處游離出來。
然而,細線在將要抵達手掌時動作卻慢了下來,仿佛不舍這具肉身,在毒花和人體之間做著艱難抉擇。
似是感受到那詭異蟲子的猶疑,齊墨璟拿過時錦手中的匕首,想要直接將手臂上的細線剜將出來。
“別!”時錦捏住他的掌,“還有辦法。”
她垂著頭,目色認真得拿過那匕首,齊墨璟只瞧見她絨絨發頂低垂著,似是在思索什么。
“好。”他語意溫柔,輕聲兒答她。
然而,下一瞬,時錦卻飛速劃開了自己的掌心。
鮮血霎時迸落,她那只帶血的掌瞬間貼上了他受傷的掌心,五指緊緊扣住他的掌緣。
細線似是嗅到了什么美味的東西,游動的速度瞬間加快,幾乎頃刻便從齊墨璟長臂上游至掌心處。
齊墨璟驚怔一瞬,動作極速得推開了她,恰巧瞧見那暗黑的線探出半個身子。
一撲落空,那線又有了后退之勢,齊墨璟卻不給那蠱蟲機會,另一只手捏住細線一端,直將那蠱蟲連帶細碎皮肉扯出,一并丟進了旁邊的烈酒罐子里。
“成功了?”時錦坐直身子,面上卻帶著些蒼白。
齊墨璟顧不得手上淋漓滴落的鮮血,取了一旁繃帶幫她包扎手心。
鮮血將繃帶沁紅,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時錦雖然面色不好,那雙眼卻亮晶晶的,“太好了,你以后再也不用被蠱蟲左右了。”
她說完這話,齊墨璟卻并沒有任何回應。
她只得仰頭去瞧男人的面容,只見他薄唇緊抿,下頜線也在齒根緊咬下死死繃著,顯是動著怒。
時錦眼睛一轉,便知他在惱什么。
上回在仙樂坊,他便惱自己自作主張、置身險地。這會兒,怕是又以為自己將他的話兒當耳旁風了吧?!
“崔時錦,你當初怎么答應我……唔……”男人揚眼欲叱,卻被她猛地向前一撲,徑直堵住了他那張言語誅心的嘴。
齊墨璟不妨時錦撲過來,怕她摔著,只能一只掌攬著她的腰,另一只尚自流血的掌卻不敢碰她,生恐那鮮血浸染了她。
如此兩般顧忌下,時錦卻恣意得緊。
她一雙手環著他,煞是主動得啃上那唇。
齊墨璟只覺唇畔一痛,好不容易掙開她,“你……”
他話未說完,時錦怕他言語誅心,再次覆了上去。
如是三番五次,每每他一張口,她便堵了他的唇,生恐他又拿話兒堵她。
幾次三番,便是生著氣的齊墨璟都無奈起來,便連先時的怒意都跟著泄了個一干二凈。
探手扯過床帳胡亂纏在手上傷口處,他后仰著身子,與她扯開距離,言語中已經滿是無奈,“時錦,你那不叫親昵,你那是吃人!看好了,應該這般才是……”
言罷,床帳輕卷,直將時錦與他一道兒卷入其內,兩廂廝磨……
另一頭,太子蕭策正自做著登基的美夢,御林軍便將整個太子府邸給包圍起來。
不止太子府邸,朝中與太子關聯甚密的朝臣府邸也被接掌過來。
伴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御林軍統領劉安正正站在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現下陛下已然清醒過來,特命屬下請您往宮中一敘。”劉安的聲音冰冷迫人,再沒有往日里的言聽計從。
蕭策身上僅著睡衣,發髻散亂。聽得劉安的話,他似是不可思議般瞪大了眼。
心中第一個念頭,竟是姜矜那個賤人坑害了自己!
不待他細想,御林軍中的侍衛早便押著他上了車,一道兒押著他往宮里行去。
待得天色熹微,巍巍宮殿矗于面前。
太子下了車,正正瞧見往日里對著自己卑躬屈膝的朝臣們一個個匍匐于永正殿前,額頭抵地,仿若一尊尊雕塑跪伏在朝陽初升的殿宇前。
他腳步幾乎沒有停頓,一步步走向那個無比熟識的宮殿。
就著白玉階梯拾級而上,便是只著寢衣,他也好似與生俱來的王。
自小他的母后便教導他,這天下,是他蕭策的!
可母后慘死,父皇既倚仗他、又打壓他。眼見著弟弟們被一個個扶持起來,成為自己的絆腳石,他的心也跟著一點點冷郁下去。
他又做錯了什么?!
他從未有反心,只是想要將屬于自己的東西提前拿到手,又有什么錯?!
一時間,蕭策有些累。
他知道,他該哭的,該痛哭流涕得向父皇承認自己的錯誤,求得父皇的原諒。可,他突然便不想這般做了。
蕭策一步步踏入端正明肅的宮殿,正正瞧見那恢弘大氣的龍椅上坐著一個年邁的老人。
明明掏空了身子,那老人卻依然威嚴十足得端坐著,瞧著煞是可笑、又可悲。
五皇子蕭笉垂首侍立一旁,兩只手籠在寬大的袍袖中、一言不發。
目光從天元帝和蕭笉身上一一掃過,蕭策不由得笑出了聲兒。
老五,他到底是低估了的。
難怪母后要廢他一條腿,難怪老二臨離京時,對他若有若無的畏懼。
原來,真正的贏家,從來都是這個不爭不搶、沒甚存在感的五皇子……
便在這時,常德那尖細的嗓音于大殿上回響起來,“大膽!太子見了陛下,緣何不跪?!”
蕭策挑了挑眉,身姿挺拔如松,“為何要跪?”
“你——”常德氣得要死,天元帝卻揮了揮手,“罷了,他心生反骨,又怎會輕易認錯。”
說罷,他又揚聲兒示意劉安入內。
不獨劉安,還有幾個御林軍侍衛,一道兒捧著些匣子入內。
待得一一跪伏于地,那些匣子俱被打開。
繡著五爪金龍的龍袍安靜得躺于匣中,仿佛最大的罪證,昭示著太子的不臣之心。
“太子,你還有何話可說?”天元帝雙眉緊蹙,聲音中不自覺得帶上了上位者的威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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