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回前院，一路抱著頭跑回東廂房，“碰”關了門，“唰”插好門栓，動作一氣呵成。
她躲在床后一臉心有余悸。
那丫頭是不是瘋了？
從前可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她剛剛說什么？
好像是說，之前是因為曹小雪那賤皮子在，所以她才忍受打罵。
所以現在曹小雪那賤皮子死了，她就不忍了？
不對呀，不是應該曹小雪死了，所以她就更不敢反抗了才對嗎？
對！這丫頭是在虛張聲勢！
丁氏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悔自己怎么就被嚇跑了？
剛剛她就應該找根棍子，狠抽那丫頭，讓她再用斧子嚇唬人！
對對對，還應該罵她是個不知廉恥的、臭不要臉的賠錢貨！
丁氏氣得不行，怎么就沒有發揮好呢？
在這竹坡村，她吵架還沒有輸過呢，今天算那丫頭走運，竟然把自己嚇跑了，要不然，她一定能吵贏！
丁氏等氣過勁，也不害怕了，忽然想起自己跑回來屋子的時候，是不是在院子里看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來著？
好像是兩坨肉山？
丁氏水盆里濕了下手，把有些蓬亂的頭發整理整齊，這才打開房門。
院子里，賴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楊小花哭累了，爬在賴氏身上睡著了。
在地上都能睡著？
丁氏翻了個白眼，一家子懶貨！
這時候，趙氏拄著小拐棍，打牌回來了。
寬敞的院子里，二兒媳站著，三兒媳躺著，小孫女趴著。
趙氏一腳在外，一腳在里，詫異問：“這是咋啦？老三家的又發賴呢？”
丁氏看趙氏回來，眼睛一亮，立馬湊過來告狀。
趙氏裹著的小腳“咻咻咻”走進來，用拐棍捅了捅賴氏的腰眼子，一下就把賴氏捅醒了。
……
后院里，楊慕下定決心，眼神堅定。
她得裝，不能讓人設崩塌的太快，這樣容易被人懷疑是鬼上身。
她得窩囊，得隱忍，得淡定！
要把一個備受欺凌的小姑娘演繹的淋漓盡致！
此時，趙氏舉著拐棍從中門小跑進來，嘴里不干不凈：“你個賠錢貨，和你那死鬼爹一樣，就是個窩里橫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楊慕原本平和下來的眸子猛然一瞪，去他娘的隱忍淡定！
難不成還讓我挨打不成！
老虔婆，你跑快點，我的四十米長刀耐不住寂寞了！
極力奔跑的趙氏，根本沒有看到這個便宜孫女眼中的期待和興奮，她一路邁著小腳，高歌猛進。
楊慕看著趙氏小短腿交替頻率賊快，步子卻太小，半天了沒有跑過來，不由得著急，往前湊了幾步。
趙氏整個人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楊東和那曹氏都死了，再也沒有人給這丫頭和小災星做主了，她好開心！
她高高舉著的拐杖，嘴里罵道：“賠錢貨，還敢打長輩了！還反了你了！”
趙氏總算是挪到了楊慕面前，小拐棍重重落下，罵：“賠錢貨，看我不打死你！”
拐杖落了一半，就被楊慕抓在手里。
“誰是賠錢貨？”楊慕眼神涼颼颼的看著趙氏。
趙氏個子小，在身材嬌小的楊慕面前，也得抬頭看。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丫頭敢抓住自己的拐杖。
她抓著拐杖用力抽了抽，沒有抽動。
丁氏有了婆婆撐腰，得意的看著楊慕：“自己是賠錢貨，自己不知道嗎？楊家養著你，你給楊家賺了一分錢嗎？”
論吵架，她丁氏就沒有輸過！
楊慕看著婆媳三人，用手一個一個指著過去，聲音比丁氏還要刻薄，：“你，老太婆，都六十多歲了，就知道打葉子牌，輸了楊家多少錢，你心里沒點數？賠錢貨！”
她纖細的手指帶著凍瘡，指向下一個，“你，整天打扮的和妖精一樣，想勾引誰？胭脂水粉花了不少錢吧？賠錢貨！”
賴氏想打掉楊慕伸過來的手指，楊慕卻躲開之后，又指了過去，“你，好吃懶做，偷了老楊家多少銀子買豆腐吃？賠錢貨！”
婆媳三人被楊慕說得面紅耳赤。
不是羞的，是氣的。
趙氏一邊撅著屁股，用力拔小拐杖，大喝到：“我才五十六，哪有六十？”
丁氏一扭腰，上前一步，“呸，你放屁，你才勾引人！”
賴氏則是掐腰道：“我才沒有買豆腐，我買了豆漿！啊呸！我就沒偷錢！”
楊慕似笑非笑，“那你今天進上房干什么？”
她看向撅屁股的趙氏：“你應該先看看少了多少錢。”
趙氏怒道：“你放屁！你三嬸怎么會偷自己家東西！要偷也是你偷的！”
賴氏肥碩的胸脯挺了挺，滿臉得意，這些年她偷了那么多次錢，都是大房背鍋的。
楊慕看著她挺胸，都替她的腰桿子擔心，那么大一坨，可別折了腰。
趙氏大怒，道：“你放開我的拐杖！”
“哦。”
楊慕瞬間放開。
“哎呦喂！”
趙氏沒防備，力氣沒撤回來，慣性跌落在地。
丁氏和賴氏站在趙氏身后，也被帶的摔倒在地。
一旁默默觀戰的楊石頭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趙氏看到了楊石頭，罵罵咧咧道：“你個小災星，也不知道過來扶我一下，還敢笑！看我不打死你！”說著就掙扎著要起來。
楊石頭瞬間不笑了，眼神閃爍，想要去扶起趙氏，卻不敢過去，怕被打。
楊慕一把拉過楊石頭，怕孩子把那些糟心話聽進去，忙認真道：“石頭，你不是災星！”
楊石頭眼眶紅紅的，低著頭不說話。
他被叫了三年小災星，不是姐姐一句話說不是，他就不是的。
爹娘都被他克死了，下一個會不會是姐姐？
趙氏終于爬起來了，沖上來一手去抓楊石頭的頭發，一手朝著孩子的腰間掐去。
這是她慣用的手段，抓著頭發，小孩子跑不掉，只能哭著讓她掐。
孩子小的時候，要用掐的，掐不死，就是疼。
等大一點就可以用拐棍打了，只要不打頭，就打不死。
畢竟，打死了，給給她干活？
楊慕眼疾手快，一把拉過石頭，抬腳踹在趙氏肩頭。
趙氏半空飛起，摔倒在菜地里，她比楊小花運氣好，沒摔掉牙。
但是姿勢不雅，狗吃屎，滿嘴泥。
丁氏驚呼一聲，忙過來扶。
楊慕壓抑著怒氣，大聲道：“我娘不在了，打今天起，我就是大房的頂梁柱！你們誰再敢欺負大房，我就全都打回去！”
楊石頭還是有些發抖，心有余悸。
他每次被祖母拽著頭發掐肉的時候，躲無可躲，只能哭。
姐姐在的時候，會來哀求祖母，于是祖母會放開自己，用拐杖打姐姐。
可更多的時候，祖母都是挑姐姐出去干活的時候收拾他，他哭好久都沒有人來救他。
再后來，他就不哭了。
因為他發現，他哭的越厲害，祖母就越開心，下手就更狠。
楊石頭忽然抱住姐姐的腿，牙齒都怕的在打架，祖母太可怕了。
楊慕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暴躁，緩緩蹲下身來，摸著弟弟的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些。
“石頭不怕，今后誰都不會欺負你了。”
她要分家！
不能讓這孩子的心理陰影擴大！
忽然，坐在菜地里的趙氏“哇”的哭了出來，嚇了楊慕姐弟一跳。
“這可沒法活了！孫女打祖母啊！天理難容啊！”
趙氏坐在菜地里，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干嚎。
楊慕挑眉，這演技……辣眼睛！
丁氏眼珠子一轉，湊過去出主意，“婆母，這等不肖子孫，咱們就應該讓全村人知道！”
趙氏小眼睛看向丁氏，沒錯！
“快扶我起來，我要讓鄉親們評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