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千載

第139章 千金難得書一紙 百家競學乞巧絲

“啊!太好了啊!”夕陽晚照,殘陽吹亂了雷峰塔的影子,閨蜜兩個走在一起散心,安霽忽地便收到來自寧云帆的分享。

“怎么了安安?”

還不等盛夏湊上前去,安霽已經將屏幕轉給前者看,“是寧云帆他們的《詩里西湖》,寧叔叔之前就說要趕著時間申請一些國內外的獎項,今天有一個已經宣布入選提名了。”

手機上的截圖,是主辦方發來的信函,很有設計感,也處處透露著喜悅。盛夏由衷的高興——《詩里西湖》既有閨蜜兩個的參與,自己又拿下了《詩里西湖》的聯名授權,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可喜可賀。

“寧叔叔也真是有先見之明,提前讓咱們準備了幾套設計,不然臨時抱佛腳,非但不能展現咱們文化,還要被人笑話。”

收起手機,安霽如今事事了結,也不用趕時間做設計,一身輕松,迎著微涼濕潤的春風,連發絲都充斥著喜悅。

“哎……現在就差我這邊的事沒有消息了。”盛夏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傷春悲秋起來,長嘆一口氣,翻找起手機里的文檔,“看,表格、初稿、摘要……比我當年寫論文還認真。”

別看閨蜜兩個都能在對方需要時準時出現。事實上,盛夏前一段時間一點不比安霽過得輕松——詩里的設計、漢服店的上新、線上線下的運營、實地考察調研,一樁樁,一件件,想偷懶刷會視頻、看個,都是全然不可能的。

“你也別著急,就像你說的,這種事得一步步來,你和陳姐姐把提案交上去,肯定也得有一定修改意見,才能有后續落實的反饋啊。”

勸慰他人的時候,誰都能說得頭頭是道。而事情真的到了自己身上,再通透的人,也總會覺得困擾不已。

盛夏如今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急不得,明明知道自己和陳姐姐的提案未必完善,或許根本不會被采納,明明不在乎所謂的‘嘉獎’。

可盛夏終究還是希望看到自己為之努力了大半年,又甚至后半輩子都要堅持下去的文化事業,能夠獲得認可,能夠真正給社會帶來價值。

“說不著急,可是這么久沒有消息,說不定……”

“盛夏,和你說兩個好消息啊,一個是關于咱們提案的,還有一個是關于你的,你想先聽哪一個?”

說曹操曹操到,盛夏剛和安霽提起政協的陳姐姐,后者這便將電話打了過來。

“啊?先聽壞消息。”盛夏腦子還沒有轉過來,憑下意識做了回應。

“哪有什么壞消息,都是好消息。”電話那一端的陳姐姐笑笑,“好了啊,我不逗你玩了啊,兩個好消息我先和你說關于咱們提案的。”

“咱們那個提案在我們這次評獎里得了一等獎,有一定補貼,等到我這里,我給你轉過去一半。”

陳姐姐并沒有給盛夏任何反駁的機會,繼續說著:“你也是各地來回跑,這個錢基本上就當給你報銷路費了啊,不要和我說讓我拿著。”

“然后咱們這個提案上邊已經在準備,應該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一定成效。”

“嗯嗯,嗯……好的吧。”難怪陳姐姐能在政協為民做事,盛夏嘆了口氣,就連自己都說不過陳姐姐,“行,我不推辭,挺好的,也看看到時候能不能真的起到效果。”

“嗯,不說這個了,這件事上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能做的也都做了,后續就看具體怎么實施。”

“另一個事是關于你的。”有了之前盛夏木木訥訥的反應,陳姐姐不再給前者賣關子,緊接著便道,“我們前一陣子發展新成員,因為你參與了咱們這個提案,在你自己行業也有一定代表性,我就作為推薦人把你推薦上去了。”

“現在開過會,基本確定下來了啊。過一段時間,我們應該就可以真正地并肩作戰了。”

天邊的夕陽在眼前炸開最絢爛的橙紫,與山間的青蔥一道,綻放著調色盤上極艷麗顯眼的色彩。

聽到政協陳姐姐的話,盛夏腦海里仿佛也有什么同夕陽一道炸開,漫天的光華也不如這剎那的喜訊叫人記憶深刻。

“啊,好啊,那……”

“沒什么太多要做的,一會我給你發一個文檔過去,你好好填一下,然后最晚后天發給我。”電話對面那邊的陳姐姐頓了片刻,應當是在檢查著什么,“嗯,對,沒別的了,你記得啊!”

“你閨蜜在你身邊吧?我不打擾你了啊,你去和你閨蜜分享快樂吧,我這邊哎還有事要處理。”

盛夏本人就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對上陳姐姐,卻還是落了下風。前者剛剛接受完這一連串的信息,還未來得及完全消化,后者就已經掛斷電話,繼續去做其他事了。

“居然,居然真的成了!”

驚喜、幸福、滿足?盛夏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只知道就算沿河一片煙花升空,也比不得自己現在的喜悅。

同閨蜜大致將電話里的情況說了一遍,盛夏耳朵都泛著淡紅,只覺得額間都微微出汗,亢奮得不行。

“那我們都如愿以償啦!”

“還說起來,那天聯系你那個男生有沒有去你們杭羅廠?”

閨蜜兩個走走停停,坐到了湖邊的長椅上,安霽聳聳肩回道:“還沒有,我們約的過兩天,怎么啦?你要不要幫我來看看?看看這個男生到底是不是能好好學的人?”

“行啊!”盛夏應得爽快,緊跟著的,退堂鼓也敲得快,“就是我也未必能看出對方人品。”

“你啊!”安霽笑捶上前者的肩膀,“沒事,到時候我們看看,反正搖紆他還要學上一段時間,慢慢就能看出人品來了。”

別看閨蜜兩個這時候說得輕松,等到約定好的日子里,杭羅廠一下來了五個人,安霽這才看見手機上早有那個男生發過來的,頗為局促的一段話。

衣冠楚楚:您好,就是我最近和一些網友,就是有感興趣杭羅這方面,也想學習,但是沒有找到你們官方的一些網友建了個群,今天我們可能一共要有四五個人去。

今晨光顧著準備迎客,安霽甚至連手機都沒看,因為給‘衣冠楚楚’留了手機,便也不怕出現什么聯系不上的窘境。

卻萬萬沒想到,‘衣冠楚楚’竟然帶了這么多人來,原本準備的伴手小禮顯然數量也不夠了。

“那個……”

當閨蜜的深知安霽腦子里光想著這些伴手禮,現在估計要因為自己的準備不周致歉呢,盛夏直接開口攔住安霽說了一半的話,從一旁桌子上的袋子里拎出幾件來給眾人看了看:“一會帶著你們體驗一下,親手做一樣帶回去,拿這些做個參考。”

“你們跟著安安轉轉看看吧,她可是咱們這個行業最年輕的非遺傳承人!”

盛夏實在是太會說話,可這話也沒摻半分假。行業內就安霽一個年輕一代傳承人,當然當得上‘最年輕’。

只是這話一出,安霽只覺得臉都跟著燒了起來,從頭到腳透露著不好意思。誰想自家閨蜜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掛著淡淡的笑,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沒走出幾步去,安霽看見不遠處書架上的快遞袋——這是出版社昨天寄過來的樣書,足足有十五本。

自己這段時間趁著沒有多余的其他事,將之前整理的稿子又對著古書整理了一遍,找了家靠譜的出版社投遞了過去。

本也擔心過石沉大海,也想過可能需要自費出版,沒想到出版社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更是笑著拿出多年前杭羅廠申請非遺時,政府組織出版的相關書籍給安霽看。

“喏,這個你應該眼熟吧,就是我們出版社出版的啊,所以你這個題材我們是非常歡迎的。”

出版社編輯提到的這書,剛來到杭羅廠的時候,安霽一行人便被張阿姨一人給了一本,自然眼熟得很。

“那我們這個先按最低的印冊來給你們印,后續再看銷售和你們那邊的需求……我剛剛大致看了這個稿子,質量還算不錯,我們給按百分之十的稿稅來算。”

或許是因為《詩里西湖》的爆火,又或許是編輯個人的偏愛,佚名古書很快三審三校結束,拿到版號,排版印刷,往往需要一年的流程,竟然半年就走了下來。

“這個給你們一人一本吧,也是一位老爺爺給我的書稿,我整理給出版社出版的,現在剛寄來樣書,還沒有正式上市。”

盛夏懂得隨機應變,作為好閨蜜的安霽,個人能力也不容小覷。二人雖然在性格上有熱情、溫婉之分,可能力上卻不相上下。

封面是安霽自己設計繪制的,并沒有采用出版社的設計。出版社出于對安霽的尊重,也沒有進行什么改動,只做了調色排版。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彤管粉中帶紅,透著生機勃勃,一件墨綠色衣衫美人背影,又給整張畫面帶來了無限的遐想空間,不消展開書頁,墨香便已然綻放。

書里佳人似故人,故人如玉金作塵。落紙一言妙筆神,墨香千年養人魂。安霽一邊講著杭羅廠里隨著時代更迭的幾種織機,拿到了書的五人當中已經有人翻開看了起來。

書卷入眼,如故人相交,未必轟轟烈烈,卻也雁過留痕。書中的五姐兒和六姐兒、李大娘子和方衙內,不但震撼了當初的安霽,同樣刻在了此番來人的心中。

書卷送香,似故人遠信,未必華麗辭藻,定也切心動人。佚名古書里的一字一句,將千載前那群能以杭羅為生計,也能靠自己雙手獲得獨立與認可的人兒,同如今對杭羅心生傾慕的人兒們心緊緊牽在一起,未見絲絲縷縷,卻知字句有情。

“這個是一件清末民初留下來的橫羅、春羅的一件衣服,你們可以摸摸看,依舊保存得很完好,拋開歷史價值,只要舍得,也是完全能穿的。”

經歷了時間的印染,原本的色彩蒙上一層淡淡的白灰,給墻上掛著的這件衣裳更添幾份高級感。

得了安霽應允,五人毫不客氣地上手摸了過去。仔細看,就會發現幾人只敢小心翼翼地摸摸衣角,生怕勾到絲線,毀了這件衣裳。

“軟軟糯糯的,還很滑,好好摸哎。”

觸手可及,仿佛是在與百余年前那位同裁縫細講自己的要求,得到這件寶貝衣裳的故人交流。

亦仿佛在和百余年前那位織出這段橫羅與春羅的織工十指相觸,同這段綿延千年的歷史與文化促膝長談,靈光處,心有靈犀。

“我們可以學么?”五人當中有個女孩子主動開口,圓圓的面龐有些微胖,整個人看起來就和這杭羅料子一樣軟軟糯糯,開口卻是沒有半分躲閃。

“之前只聽說過綾羅綢緞,最近看到《詩里西湖》才知道杭羅。”

“父母那一輩,提起絲綢,總好像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寶貝,哪怕現在一個月的工資能買十幾米、幾十米,他們依舊覺得這是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珍寶。”

姑娘的理由很是充分,看看身邊不甚敢開口的同伴,干脆開口也替其余四人把話說了:“我們好多都是感興趣詩詞、書法、漢服、古箏這些才慢慢關注這方面,現如今才了解到杭羅,只要能學,我們肯定好好學。”

“我大學的專業是新媒體運營方向的,和您一樣,學杭羅和我的專業不會沖突。”說話的是那個男生‘衣冠楚楚’,如今看看真人,還真對得上這網名。

清風朗月的少年郎,只不過書生氣里帶著幾分柔弱,說起話來溫聲細語。

眾人顯然都是做足了準備來的,從杭羅到安霽本人,都被仔仔細細地了解過,足以見得誠心。

“你們想學可以……”張阿姨適時出現在小展館的門口,“但是我們安霽這一路走來可不容易,雖然如今路已經越走越寬,你們將要面對的困難卻也不會少。”

“從搖紆開始,頭一年你們可能根本接觸不到織機。到時候如果你們堅持不下去,這一年便也白費了。”

凡事丑話說在前面,張阿姨不希望來人只看見杭羅如今的‘輝煌’。

無論是好聽的那句‘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還是那句不好聽的‘光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打’,無一不是‘輝煌’背后的艱辛。

題外話:

說說我自己去年9月我媽給我做的那件杭羅衣服,除了縫線有的地方沒搞好,然后有點兒開線(縫的問題,不是羅的問題),其他的吧,感覺不是想象中那么難伺候。都說真絲難伺候,但是也不勾絲,也不什么的,我平時睡覺也穿,那天還穿外邊了也沒什么問題。過一陣子做幾件外穿,看看會不會磨壞什么的。

還有一個很神奇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絲共性。那天感冒了,然后發汗,平時要是浴巾裹著,整個人會很乏,但是那天是穿著杭羅,就感覺沒有那種虛脫的感覺,聽說過很期待,我覺得應該是真絲共性,也不排除是風寒,風熱感冒性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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