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薄薄的窗戶紙暈透進來,舒錦特意在陽光最好的地方擺上書案,就等著雍親王許諾的筆墨書籍送來了。
宋格格打量了一圈,莞爾道:“怎么突然想起要讀書了?”
舒錦赧笑:“前兒王爺給五阿哥取名天申,我還稀里糊涂不曉得什么意思,實在是丟人。便想著趁著得閑,讀些書,也省得日后丟臉。”
宋格格微微一忖,道:“福自天申,倒是好名字。”
旋即又笑道:“妹妹是該多讀寫書,不為討好什么人,要緊的是給天申阿哥日后做個榜樣。”
舒錦暗道,我當然不是為了討好雍正……我只是不想當文盲而已!
說話間,太監小張歡喜地跑了進來,“格格,王爺身邊的張麟張公公來了!”
得嘞,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張麟是雍親王身邊的二號人物,王府大太監是伺候雍親王多年的老人陳福,其次便是這個張太監,也是打阿哥所便伺候著的舊人了。
舒錦不敢怠慢,連忙叫請進了正堂。
這張麟三四十歲的樣子,一張和氣的圓臉,濃眉大眼高鼻梁,看著很是順眼——說實在的,這個太監,竟比雍親王長得好看,就是略胖了些,若是能瘦上二十斤,妥妥一帥哥。
舒錦忙收起不該有的心思,笑著叫他免禮,“怎么還勞動張公公親自來?”
張麟笑容燦爛:“喲,格格這話可折煞奴才了,能來您這兒跑腿兒,是奴才的福氣!”
嘴巴還挺甜!
舒錦掃了一眼張麟身后那兩個小太監,是筆墨紙硯,還有一大摞書籍。
舒錦忙致謝,又叫拿了五兩銀子賞賜張太監,又附贈甜點一份,好配他那張甜嘴兒。
舒錦此身手頭倒是寬裕,耿氏雖是包衣宮女出身,但阿瑪耿德金是內務府的管領,官居五品,頗有油水。哪怕是早些年不得寵,娘家也不曾斷了銀錢補給,自打她生了兒子,這年節銀錢足足比往年添了兩倍!
倒是便宜了舒錦,日子過得很是富裕。——當然了,這只是相較于其他格格而言。
所以說,前院的太監也樂意過來傳話送賞,只因這耿格格從不叫人白跑一趟,哪怕是早些年也有二三兩銀子,如今更是漲到了五兩!
這樣的跑腿兒活,誰不樂意干啊!
也因此舒錦在雍王府底層,也算是交口稱贊的大方良善人了。
叫小張送走了張太監,舒錦這才叫霜兒雪兒把這些賞賜一一拾掇到書案書架上。
整套的文房四寶,不消多說,書籍則只是些尋常的啟蒙書,三百千、唐詩宋詞,還有幼學瓊林增廣賢文和兩本佛經、兩本字帖,小小的書架立刻就占了大半。
舒錦無語之余,倒也松了一口氣,起碼沒給我女則女訓之類的糟粕書……
只不過這佛經……這玩意理解難度比較高吧?
唉,算了,反正她只是想掃盲而已,于是便翻開了那兩本字帖,一本是董體字帖,另一本是名姬帖——???
舒錦眨了眨眼,“董體字我倒是曉得,這名姬帖又是什么?”
宋格格忙笑著解釋:“就是衛夫人簪花小楷。”
“哦。”——那衛夫人簪花小楷又是個啥??
看耿格格還是一臉茫然,宋格格只得進一步解釋:“這衛夫人,傳聞是王羲之的老師,乃是女子中的書法大家。杜甫曾有詩云:學書初學衛夫人,但恨不過王右軍。”
舒錦恍然大悟,原來歷史上還有這么牛叉的女書法家!
“那我就照著名姬帖來練字了!”舒錦看著那本字帖,的確那字兒秀雅自然,越看越入眼。
宋格格看在眼里,不禁莞爾,“妹妹有心向學,自然是好的。左右我也清閑,妹妹若有需要講解之處,只管來問我。”
“那就多謝姐姐了。”
留了宋氏吃了一頓豐盛的午膳,舒錦才在宋氏指導下開始練字。
她的字寫得那叫一塌糊涂,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宋氏卻頗為驚訝,因為耿格格雖然時常問這個讀什么那個念什么,但字帖上的絕大多數字竟都認得!握筆的姿勢,書寫的筆畫,也都是正確的,可見是讀過書的,只是過于生疏罷了。
而且這耿格格竟是一點就通,再繁瑣生僻的字,只要告訴一遍,她就完全記住了!
其實舒錦哪里是不認得,純粹只是不認得某些字的繁體字罷了!宋氏一解釋,立刻就對上號了,雖不敢說能默寫下來,但起碼能一眼認出來!
她好歹讀過大學好伐!——額,雖然只是個三流大學……
接下來日子,宋格格幾乎每日造訪,充當舒錦的免費老師。宋氏如此白給,一則是為了多瞅瞅多摸摸天申阿哥,以添補內心的空虛,二則也是打發光景。
卻不成想,這耿格格竟這般聰慧,字帖還需要她講解,唐詩宋詞便幾乎都認得、甚至倒背如流,兩個月下來,除了那兩本佛經,耿格格竟全部都弄懂學會,三百千亦能背誦如流!字也愈發歸整了起來,日益有模有樣。
在得知耿格格年幼時候讀過兩年書,有些功底,宋格格的驚訝之心這才稍稍得以安撫。
陽春三月的光景,總算是大暖了,舒錦便抱著便宜兒子出去賞花曬太陽。
天申小崽崽整天吃吃喝喝,肉眼可見地胖成了一顆球。
雍王府后花園的桃花開得正盛,粉香簇簇,蜂飛蝶舞。
天申胖仔難得出來遛彎,精神頭也是極好,舒錦折了花枝一下下掃過他的胖臉,小胖仔忍不住咯咯笑成一團。
舒錦笑,跟著一塊出來湊熱鬧的宋格格也嗔笑道:“好了妹妹,仔細戳傷天申。”
舒錦感覺自己的便宜兒子好像多了個便宜媽,舒錦都不心疼娃,倒是宋格格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
舒錦只好收起花枝,笑著說:“咱們去前頭的亭子歇會兒吧。”順手把胖仔塞給保姆嬤嬤抱著,這個小肉球,丫的肯定超重了。
穿過繁花似錦的桃林,便見到一方綠琉璃瓦的四方小亭子,只不過……亭中已經有人了。
仔細一瞧,正是那位懟天懟地的李側福晉——還有一位身量纖細、模樣俏麗的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少女一臉的青春洋溢,似乎正與李側福晉說笑。李側福晉也難得露出溫柔如水的笑意。
不消說,這少女便是雍親王現下唯一的女兒,已經定下來留嫁京中的大格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