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傷感的婦人第二百八十五章傷感的婦人←→:、、、、、、、、、、、、、、
連續晴了幾天,天氣越來越熱。春天接近尾聲,一些人已經早早地換上了夏衣。
郭太后準備好春夏時令的菜蔬瓜果,出宮去了郭立府邸,祭祀郭家祖先。
郭立在府邸中專門修了一個庭院作為祖廟,里面供奉著歷代郭家祖宗,郭太后父母的靈位也在里面。
之前幾次出宮來郭家,郭太后都有別的期待。過去了那么久,她至今仍記得那時的緊張、擔憂、害怕,又帶著急切的期盼,那樣的心情,她估計一輩子也忘不掉。
但這次不會再有。以前的地方都被廷尉查過了一遍,她不可能再故技重施。
車駕路過那座別院時,郭太后不禁輕輕挑開車簾一角,側過身向外面看了一會。別院仍然還在,從外面看去、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不過屋子里的地道可能已經被填了。
郭太后心里一酸,些許傷感忽然襲上心頭,她暗自嘆息了一下,重新端坐在帷幔中間。
郭太后不是每個時節都來祭祀,以前回來祭祀、常有別的事。這次也不例外,不過并非為了與秦仲明幽會。
雖然郭太后已經身邊的人換了一遍,身邊不再有各家的眼線,但有些話、在宮廷里仍然不好說。
到廟里祭祀之后,郭太后來到了郭家前廳庭院的廂房里歇息。沒一會叔父郭立、堂弟甄德都來了,如同往常一樣,親戚之間依舊隔著一道簾子。
見禮罷,叔父郭立率先說了一句:“都是郭家之人,殿下遇到大事,可以先與我們商量。”
郭太后聽出了叔父的埋怨之意,估計這句話他早就想說,因為前些天沒找到機會而已。
甄德也道:“殿下離開洛陽后的一年時間,許多人都懷疑是郭家人的陰謀,幸好司馬懿等相信我們不會干那種事。最危險的時候,便是王彥云打著殿下的旗號起兵,我們在洛陽、便像是司馬家的人質一樣……”
郭立轉頭示意,制止了兒子的抱怨。房間里短暫地沉默下來,顯然郭立想聽郭太后的說法。
郭太后終于開口道:“彼時叔父等與司馬家關系親密,似乎還有聯姻的打算。我該怎么說服你們?”
叔父問道:“相比曹爽,司馬懿對我們還算好,殿下為何對司馬家如此不滿?”
郭太后正色道:“司馬懿與曹爽怎么做到輔政、控制皇室,你們就算不清楚,也該有所耳聞。他們有什么區別?司馬懿謀劃除掉曹爽,他想做什么,還有退路嗎?”
叔父嘆道:“形勢如此,世人無力回天阿。”
郭太后不動聲色道:“秦仲明有匡扶社稷之心,我早知他有輔政之才。”
叔父想了想道:“那次秦仲明在秦川中阻擊蜀漢軍,死里逃生,在幾份奏章中、確實顯得忠心可嘉,但這種文章,殿下可不能全信!”
畢竟沒有長期在一起生活過,叔父似乎不是很了解郭太后。聽叔父的意思,他還以為郭太后很容易輕信別人?或許在叔父眼里,郭太后十來歲就進了宮、過的是與世隔絕般的日子,什么也不懂?
郭太后將錯就錯,說道:“秦仲明的族兄秦朗是太祖養子,心向曹家。我以前也召見過秦仲明,覺得此人乃忠心大魏之人。”
隔著簾子,只見叔父欲言又止,父子倆對視了一眼。他們似乎想勸說什么,又不好開口。畢竟天下還姓曹,他們私下里也不方便勸郭太后不用再顧著曹家。
郭太后把他們的動作神態看在眼里,又道:“郭家能有如今的榮華富貴,不都是曹家的恩惠嗎?”
叔父嘆道:“明皇帝確有恩于郭家,但若不慎,郭家地位也保不住阿。”
叔父說得也有道理,而且在他心里,應該覺得,明皇帝都崩了、以前得到的東西收不回去,最重要的還是將來。
郭太后也不與之爭執,她只是想給自己那段離奇的經歷、找一個比較可信的動機。
甄德勸郭立道:“事已至此,我們應心往一處才是,以免像之前那般措手不及。”
叔父點頭道:“之前的事多說無益,如今殿下支持過揚州軍,我們的處境尚不算差。秦仲明本是王家的人,又很年輕,吾等愿聽從殿下之意。”
郭家能有權勢富貴、幾人封侯,卻既無拿得出手的學識、也沒有軍功,以前還反叛過大魏。大家能有今天,其實就是靠郭太后。他們若失去郭太后的支持,恐怕并不是好事。
郭太后聽到這里,松了口氣道:“叔父、堂弟早該聽我的。”
叔父郭立、堂弟甄德遂拜道:“臣等遵命。”郭立接著說道。“殿下在此歇息,臣去準備宴席。”
郭太后從筵席上站了起來,說道:“不必勞煩叔父,我要回宮去了。朝會上常能見面,別的話我們在太極殿說罷。”
兩人挽留無用,遂揖拜道:“臣等恭送殿下。”
此時那間名叫“洛閭”的伎館,已不再接待客人。朝云剛回到這里,發現門口居然還守著個官府佐吏。佐吏叫住她,問她的來歷。
朝云只得謊稱、自己是王家白夫人的徒弟,原來有個好友在這里做舞姬,過來是為了尋人訪友。佐吏又問了一句、汝是不是曹昭伯府上的伎,朝云否認之后,那佐吏立刻對她失去了興趣。
佐吏剛離開,送她回洛陽的陳石一臉后怕的樣子,小聲道:“跟我回河東罷,洛陽太危險了。”
朝云不答,有些傷感地抬頭望著“洛閭”的牌匾,以及里面的樓閣。
其實司馬家完了之后,即便官府沒查到這個地方,此地也是經營不下去的。以前的生意就不好,全靠司馬家養著,有別的用處。
朝云看了一眼陳石,搖頭道:“弟還不明白嗎?我只過得慣洛陽的日子。”
這時陳石的臉上,頓時有些失落。朝云當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假裝不明白而已。
陳石并不是她的親弟弟,不過兩人剛被司馬家收養的時候,就在河內郡司馬家的莊園里認識了。那時候司馬家陸續在收養戰亂中失去父母家人的孩子,從八九歲到十余歲不等,朝云與陳石就是孤兒。
其中有些人成了奸細,有些人變成了莊客、附農,朝云就是當作舞姬培養的奸細。而陳石則成了莊客、幫著管理河內郡的莊園附農,幸好他后來沒有加入司馬家的私兵,否則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朝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便急忙離開了洛閭,逃往河內郡找陳石。
數日之后,在朝云的勸說下,陳石也離開了河內郡,兩人一起逃到了河東郡……陳石做莊客那么多年,在河東郡置了一片不大的土地,正好可以在那里耕作躲避災禍。
當時朝云一下子真的被嚇到了,以為只有躲起來才行、沒有別的選擇,也許只有委身于陳石才有個地方容身。陳石至少在河東郡還有塊土地和一座宅子。
但是朝云在河東沒住多久,便受不了那里的日子,想回洛陽。陳石只好送她回來。
想想以前,朝云時常都能接觸到達官顯貴,那些出身顯赫的人、貪圖她的美色,有時候還會討好她。
等到司馬家倒了,她才清醒過來,原來自己連容身之地也沒有。
那些逢場作戲都是假的,人總得有一種能維持生存的身份和生計。
只是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此間的主人是蔡弘,但是那時蔡弘聽到伊闕關之役戰敗、立刻就去了太傅府,應該已經跟著司馬師一起跑了!朝云意識到危險,也是因為發覺蔡弘忽然消失逃走。
蔡弘不是陳留國那個大族蔡家出身,原來只是河內郡司馬家的莊客而已,不過因為父輩就跟著司馬家、所以更受信任重用。此前便是他負責統領朝云等一眾細作,有一次帶著朝云拜見司馬師的中年人、便是蔡弘。
這時陳石的聲音道:“洛陽沒什么好留戀的,我們回河東,生幾個胖小子,過安穩日子罷。”
朝云一臉震驚:“我一直把卿當親弟弟,卿竟然要與我生孩子?”
陳石面露尷尬之色,嘀咕道:“又不是一個爹媽生的姐弟。如今姐還能去哪里?沒被官府抓起來便不錯了!”
朝云一時也沒想清楚,但看到這個曾經容身的洛閭,顯然已沒法呆了,便先回到了馬車上。陳石走到了前面趕車的位置,回頭問道:“現在去何處?”
朝云道:“先走罷。”
馬車緩緩駛向了街道,毫無目的地在街面上游蕩,猶如朝云此時的心境。偌大的洛陽,她一時間竟不知應該去何處。
朝云確實認識王家的白夫人,還跟著白夫人學過一陣子舞藝。但白夫人與秦亮是親戚,按照蔡弘以前的說法、秦亮早就懷疑朝云是奸細了。現在去找白夫人,不是自投羅網嗎?
而且朝云這個年紀,到王家做舞姬也必定會被嫌棄。這種大族豪門家里,只需要年輕美貌的歌女舞姬,連他們自己家里的家伎老了、也會被送走。
“先找間客舍。”朝云嘆了口氣,對前面陳石道。
陳石抱怨了一句:“費這些錢,還不如湊起來多買幾畝地。”
朝云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這里幾乎想說、我花自己的錢財!但陳石畢竟與她相識那么多年了,她才沒把傷人的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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