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兩眼放光地把銀子摟進懷里,笑瞇瞇道:“其實也沒多特別,他們固定往這邊賣糧,賣完之后運送西域珠寶之類的回去賣,多年下來怕也是賺得盆滿缽滿。”
趙長河無語道:“這個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
“那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們的實力,在這里固定對接的勢力,以及在中原的關系網——如果你知道的話。”
三娘啞然失笑:“喂,伱大夏鎮魔司的?”
趙長河面無表情:“我若要把他們連根拔起,斬草除根,當然要知道這些消息,與鎮魔司何干?”
三娘笑著敲了敲桌子:“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就是個開客棧的。”
趙長河看了看她敲桌的節奏,微微一笑:“那就不打擾了。”
三娘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笑著退去。
飯后早已天黑,市集卻四處華燈,站在客房窗戶往外看,簡直萬家燈火綿延百里。
這不是夸張的形容,可能還低估了。
市集本身很大就算了,環繞著外圍有無數商隊各自駐扎營寨,都在往外搬貨進貨,火把獵獵,人聲鼎沸,大老遠的在市集之內都能隱約耳聞。
趙長河目光從遠處的營寨火光收回,落在客棧外面的街道上。
那兩個喬家商人,一個被打掉了牙齒,一個夾斷了手,本以為馬上會找人來報復,卻不料居然沒來,風平浪靜。
趙長河相信對方不敢真的一千人軍隊往市集里開,這邊鐵木爾的駐軍也不是開玩笑的,但糾合幾十個人進來找事應該問題不大,感覺這地方應該經常發生團體斗毆才對,但居然一個人都沒來。
看來三娘沒有吹牛逼,她的威懾力還真有。
店內斗毆她可以不管,但若是真外面找人來打她的客人,好像沒有人敢。
趙長河抬手轉了轉肩膀,說來今天夾斷人的手,自己都感覺吃驚。看來夏龍淵給的果子、外功七重的突破、以及所謂血修羅體的入門,帶來的改變比自己原先想象的更大一些。
外功玩的就是體魄,說穿了就是肉身的力量與抗擊打能力,一般情況下其實是并進的,體魄練好了當然攻防都會提升。只不過由于大家修行的功法導向有所不同,導致各家區分出特性來。
便如自己更偏攻擊性,司徒笑那類更偏防御性,但實際區別不會太明顯,假設司徒笑防御一百分,攻擊至少也有個八九十,并非高防低攻。而自己則是反過來。
畢竟大家都還是人類的范疇,人類的體魄不都是那么回事么……
但從現在開始,有了更顯著的區分。
自己之前絕對沒有這么大的神力,突破一重玄關不至于發了瘋似的增長,只能理解為身軀的初步改造效果,這類的體魄似乎走向了一種“力大無窮”的方向,開始非人。
這還僅僅是玄關七重的表現,如果是進窺秘藏呢?更高之處呢?可搬山填海嗎?
可以想見,自己是“力大無窮”的方向,司徒笑那種就是“金剛不壞”的方向了,攻防兩極開始有了顯著差異。整得像大娃和三娃似的。
而內家的質變又會如何?
總算可以理解到夏龍淵的表現了,這么看來是有路徑可循的。
趙長河默默地再修煉了一陣子,盤算了一下時間,到了夜色再深,遠處運貨的火把都熄滅了不少,才慢慢轉身出門,再度到了酒肆廳中。
酒客已經散盡,三娘百無聊賴地在柜臺上支著粉腮無所事事,蓮足一蕩一蕩的,踢著腳邊一只波斯貓。踢一腳那貓就抖一下,可就是不走,像極了傍晚賴在她身邊的酒客們。
聽見有人從后門入內,三娘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見是趙長河,又有些懨懨地趴回了柜臺:“怎么,買酒?還是江南菜呢?”
趙長河道:“為什么不能是找你聊天?”
“得了吧,你還嫌我香味兒影響你吃飯呢。”
“可你邀我,我不還是來了么?”
“我什么時候邀過你?”
“敲三下桌子那會兒。”趙長河笑道:“都沒客人了,你還在這里百無聊賴,怎么不去你說的賭坊賭幾手?”
“太吵,就像白天這里一樣,想和人聊聊天都難。”
趙長河點點頭:“我也這么想。”
說著一屁股坐到柜臺面前,拍出一錠碎銀:“再來兩壺桂花酒,之前喝的感覺挺地道的。”
“為什么是兩壺?”
“請你喝一壺。”
三娘懨懨的模樣很快不見,喜滋滋地轉身去拿酒。
趙長河笑道:“請你喝酒的人難道很少?瞧你高興的。”
“不管有多少,有人請客誰嫌多啊?”三娘麻利地取了兩壺酒,給趙長河倒上,活像個青春小姑娘。
趙長河想到閑魚上掛著的各種全新未拆封手機,“舔狗送的”,果然不嫌多。
卻聽三娘補了一句:“就像你們男人也不嫌女人多一樣。”
趙長河正抿了一口酒,聞言差點噴了出來,易容之下的老臉有些發燙:“老子真不是來勾搭你的!”
“我知道。”三娘悠悠道:“來這里買情報的人很多,尤其是這段時間,中土人士來這里多了,一個個開口就想問胡人軍情。前段時間有個背著重劍的酒鬼,天天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在這里賴了快一個月,老娘潑了他一身尿才肯走,現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趙長河:“……”
三娘斜睨著他:“聽明白沒?不是什么東西我們都敢賣,終究要在這里討生活,不想死就得把嘴巴閉好。軍情這類,加錢也不賣。”
趙長河道:“理解。但之前說了一半的玩意兒,應該可以繼續說完?”
三娘道:“他們對接的正是黃沙集的管理者,大汗的親信愛將烏拔魯。往日里其實他們的糧食是直接運到黃沙集的,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空車過來,想必路上先在別處卸貨了。”
趙長河想了想,又遞過一塊銀子:“烏拔魯的實力算軍情不?應該很多人知道才對。”
三娘有些譏諷地撇撇嘴:“玄關六七重的普通貨色,打仗也不行,可沒辦法啊,大汗親信嘛,打仗不去前線,來后方集市收點物資玩玩女人還不夠威福的?”
趙長河暗道至少我可以確定你不是他的人了。
正在思考這里面有些什么文章可以做,三娘忽然問:“你叫什么名字?”
趙長河道:“王道中。”
“瑯琊王家那個王道中?還是同名同姓?”
“你猜?”
三娘狐疑地打量他半晌,忽然道:“如果你真是王家人的話,我建議你快跑吧。”
趙長河眨眨眼:“怎么?”
“赫雷很早之前就傳信部族,說自己的事情被王道中破壞,讓大汗不要輕信王家使者說話。現在赫雷死于朱雀之手,各族都在猜是不是和王家有關——聽說瑯琊論劍之時四象教圣女也在,估計四象教和王家有所聯盟。”
趙長河肚子都差點笑破了,面上肅然道:“大汗怎么想?”
“大汗怎么想我可不知道,只知道戰獅部族如果知道你在這里,要和你拼命。”
“戰獅部族在附近?”
“不但在這附近,而且他們最近日子有點難,各方虎視眈眈的想吞了他們。如果我沒猜錯,這一批喬家糧食,本來是要賣給戰獅部族的……如今安在?”
趙長河忽地覺得世事真有趣。
原來連這樣的事都能產生莫名的關聯,冥冥之中仿佛有線連在一起。
而且這三娘……你不是說不敢提軍情的嗎?這話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