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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賢在征遠侯府。
他是特意來祭拜征遠侯一家的。
虞仲陽被叫過來陪著他一路的走過去,最后停在虞蘭萱的院子前,這一處是虞蘭萱生前正式的住處,并不是火焚之地。
自打老夫人搬進來后,這里就有了人清理,雖然看著沒有人氣,但院子里的雜草,以及地上的灰塵已經掃清,只不過空靜的沒有一點人聲。
“虞大人,我能不能隨便走走?”李賢笑著問一路陪著他的虞仲陽道。
“世子請便,我正巧有事想見見家母,問問她最近過的如何,如今不在一處住了,許多不方便。”
虞仲陽忙道。
“虞大人直管去往,我當初在這征遠侯府……并不陌生,征遠侯與我有半師之誼。”李賢長嘆一聲。
“世子說的極是。”虞仲陽巴結的道,見他抬頭看著虞蘭萱的院門無語,也不再打擾,轉身帶著人離開。
院門前只留下李賢和他身邊的小廝。
走進半虛掩著的院門,站定在門前,卻沒有邁步進去,抬眼看向正屋,李賢背著手默默無語,腳上像是被釘住了一般。
時間緩緩過去,久的讓人覺得這里的時間幾乎是凝固的,小廝站的腿都酸了,自家世子卻依然抬著頭看著正屋,明明什么都沒有,正屋的門還是鎖著的,怎么就看這么久,仿佛上面能看出什么花似的。
小廝腳下微動,打破了院內的安寧。
“把食籃里的酒菜拿出來,擺放在正屋的臺階前。”李賢淡淡的道。
小廝應命,提著食籃上前,在正對著屋門的臺階處,從里面取出一塊寬大的紅布,然后又放上二葷二素四個菜,以及一壺酒和兩個小酒盞,最后是一個香爐,以及一對白色的蠟燭。
蠟燭和香都點上,擺整齊。
“你到外面去吧。”李賢看著眼前擺完的祭品,頭也不回的道。
小廝應聲退了下去,走到門前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頭看去,而后眼睛驀的瞪大,幾乎不了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家向來高華的世子,居然就這么坐在地上,噢,不對坐在白布上,可就算是盤腿坐在白布上,也不是他平日會做的失禮的舉止。
那白布分明就是鋪在地上的。
地面上掃的再干凈,也不可能干凈到那里去。
仿佛看透了什么真相,小廝再不敢留下,快走幾步消失在院門后……
院門內,李賢盤腿坐在白布上,伸手提起酒壺,倒了兩杯酒,而后一杯灑在地上,然后又倒了一杯,這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后放下,又執起酒壺倒了一杯。
“今天我來祭師妹,其實真的不需要走到這一步的,師妹向來聰明,怎么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長嘆聲悠然而起,又灑了一杯酒,又自飲了一杯。
然后是第三杯……
等灑了第三杯,飲了第三杯,李賢伸手撫了撫眉心,額頭上微微有些發燙,臉上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我向來覺得師妹聰慧,也一直覺得師妹是個能識人的,怎么就會被褚子寒所惑,一個小小的信康伯府,真的算得了什么?師妹若是有心,信康伯府的親事,真的不算什么。”李賢低低的笑問,目光落在正屋門口。
有風吹過,揚起白布,燭火動蕩,一下子竟似乎要承受不住。
“師妹啊師妹,你總是不信我啊!”李賢的目光被蠟燭吸引,看著明明滅滅,似乎要承受不住的蠟燭,笑容淡了下去,“師妹一去,這世上再無人能理解我,人生得一知己極難,更何況還是師妹。”
他伸手入袖,取出二朵艷美的茶花,放置在面前的白布上。
花色濃艷,一朵為淺藍,一朵為淺綠,看著顏色不同,形狀卻是相似。
“師妹,這是十八學士中的兩朵,這兩種顏色師妹以前沒怎么見過吧?我也是培育了許多,才養成,如今送過來讓師妹欣賞一下。”李賢輕笑道,目光落在兩朵花上,幾乎是可以說是溫柔的。
然后又繼續自言自語的道:“師妹出事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過來祭拜師妹,還望師妹不必介懷,必竟那些直接害你的……現在都已經得了報應,差不多都出了事情,師妹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李賢說完,又停了停,側耳傾聽了一會,仿佛真的能從風中吹出虞蘭萱的回應似的。
酒又重新倒下,而后依舊是一飲而盡。
李賢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在這種場景下,依舊如此溫和,也真的當得起他在京中的好名聲。
“師妹,你放心!”話說的極輕,一手執袖一手執壺,既便盤坐著,依舊透著幾分言說不明的雅致。
屋門前又安靜了下來,唯有風聲吹過,吹到院墻邊,吹落了高高的梧桐樹上的落葉,也吹散了一地的荒涼。
小廝忽然在門前出現,小跑著進來,站定在一米開外,拱手稟報:“世子,虞三姑娘來了。”
“讓她滾。”李賢不甚在意的道,頭也沒回。
小廝慌了,臉色驀的變得蒼白,宣平侯府的那位三姑娘,又是未來的齊王世子妃,哪里是能隨便讓人滾的。
怕自家主子沒聽清楚,小廝急忙又提高聲音道:“世子,宣平侯府的三姑娘,也要進來祭拜蘭萱縣君。”
“宣平侯府的?”李賢皺了皺眉頭,伸手按了按眉頭,重復了一句,抬起眼睛看向小廝,似乎沒什么焦點。
小廝這才發現自家世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急忙又上前幾步,偷眼看了他的臉色,再看看地上翻倒的酒盞,臉色古怪起來,世子莫不是喝多了,今天用的酒是宮里賞下來的貢酒,平時自家侯爺也舍不得喝,莫不是極易醉的?
“世子,是宣平侯府的那位三姑娘,馬上就要成為齊王世子妃的那一位。”小廝聲音提高了幾分,生怕李賢沒聽到。
李賢不悅的捂了捂耳朵,眼睛里終于映出小廝的身影:“她要來就來,這里又不是我的地方,這是征遠侯府。”
李賢說著踉蹌著要起身,小廝忙上前扶了他一把,這才把他扶穩妥了站起來。
“世子,我們要走了?”小廝扶著他問道。
“走吧!都已經走了。”李賢左右看了看,仿佛還算清明,腳下卻往正屋前過去,小廝急忙拉住。
“世子,我們走了。”強拉著他轉身。
“走吧,是要走了,該走了。”李賢笑道,就勢跟著小廝轉身,也沒讓小廝再扶著,輕輕推開小廝的手,緩步往外走,樣子和往日一般無二,唯有腳底顯得虛浮了幾分,只要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現在是真的喝多了。
不過也沒有到全然不知道,醉暈的程度。
虞兮嬌帶著明月站在門外,看著揚山侯世子從里面出來,頓了頓之后微微行了一禮,而后讓開路。
明月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李賢,又看看自家主子,也只能退后讓出路。
揚山侯府的小廝在后面連連做揖,感謝她們讓出路面。
李賢英俊的臉上帶著笑意,看著神清目明月的從兩人面前過去,身上酒味很重,對于面前之人仿佛沒看到似的。
明月詫異的看著這位揚山侯世子從她們身邊揚長而去,一臉的莫名其妙,這是醉了還是沒醉?
怎么看著像是沒醉,行為舉止就像是醉了一般。
虞兮嬌沉默的看著李賢離開的背影,而后轉回往往院子而來,她們今天過來是為了看看老夫人,順便要去見見那位送了她首飾的虞太夫人,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揚山侯世子,
踏進院子里的,便看到正屋前面的白布,兩個酒杯一個飛到屋門前,一個歪倒在白布上,酒香陣陣。
明月上前兩步,拿起酒壺看了看,又往外倒了倒,只少數的幾滴酒,這么一壺酒,就這么全完了,也怪不得這位揚山侯世子看著神智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姑娘,揚山侯世子和征遠侯府有關?”看這情形還真的是祭拜了一番,明月左右看了看之后,好奇的問道。
“無親,不過于征遠侯來說,當時也曾經教過揚山侯世子。”虞兮嬌舉步,不以為然的答道。
“怎么之前沒聽過?若是師徒關系,原本應當是很親近的。”明月驚訝不已,師徒關系有時候親如父子,比同于父子關系,征遠侯出了這么多的事情,揚山侯世子這還是第一次過來吧?
“沒有師徒之名,而且這份關系在征遠侯過世后,幾乎就斷了,雙方已經沒什么刻意的來往,最多就是必要禮數上的一些走動,征遠侯夫人和蘭萱縣君過世,揚山侯府應當也是派人過來拜祭的,必竟這位揚山侯世子還是褚子寒的親表兄。”
虞兮嬌勾了勾唇角,笑意嘲諷,那份所謂的情義,在爹爹過世之后就被有意識疏淡了,外祖父說,有的人只會錦上添花,而不會雪中送炭,讓娘親不必再和揚山侯府再保持勉強的聯系。
當斷則斷,無須在意。
“姑娘,奴婢把這些先收拾了,這位揚山侯世子也真是的,既然兩家已經不來往了,這個時候過來拜祭干什么,而且還獨獨的拜祭蘭萱縣君。”明月一聽虞兮嬌的話,對這位揚山侯世子立時沒了好感,沒好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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