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有個心上人

第6章 進京

為了照顧驢車的速度,陸惟這一路走的不快,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駿馬硬生生的以“散步”的速度前行。

方墨抱怨連天,“公子,不如我們先走,叫方芩帶著兩人在后面跟著就是了。夫人給您在京里聯系了名師,回去晚了可不好!”

陸惟說道:“這一路不太平,既然答應了別人,沒有食言的道理。”

“跟那種人講什么道理!她是講道理的人嗎?”方墨悻悻然嘟囔,自家公子就是恪守君子操守了,才被章毓卿那樣的無賴女子給纏上。

陸惟輕瞟了眼方墨,“慎言。”

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太重要了,況且這女子是章家人,品行好不好自有章家人管教,輪不到他們來說。

“是。”方墨心中一凜,不敢再言。

驢車里,王春娘心中忐忑,不敢置信,“我真要跟你去京城了?”

“真的。”章毓卿微笑說道。

王春娘不安的問道:“你真找到你的親人了?萬一不是,或者他們不認你,可怎么辦?”

章毓卿深深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能走出這里,已經是萬分不易了。別的,不敢再奢求什么。倘若他們真的不認我,我也沒什么辦法,只能怨命該如此。”

王春娘看著章毓卿嬌美的芙蓉面,漂亮的黑眸中閃著脆弱的光,覺得章毓卿是個可憐人,原本也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淪落到這步田地,安慰道:“瞧我這張嘴!你家里人肯定是京城當大官的,你找到他們,好日子就來了!”

“但愿吧……”章毓卿喃喃道。

王春娘又笑道:“前頭騎馬那公子長的怪好看的,就是老冷著一張臉。”

她都不敢看那清雅的貴公子,好像她這樣低賤的人,看他一眼,就褻瀆了這么清貴的公子。

“你可真厲害!要我,就不敢跟他們說話!”王春娘說道。

章毓卿微笑道:“他們也是人,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怕什么?”

王春娘嘆氣,“這一走,以后怕是難見到爹娘了,你姐夫要是找爹娘麻煩……”

“姓呂的不是我姐夫。他就是一個酗酒打女人的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為了酒錢能賣三歲女兒,狗都不如!你爹娘為了二兩銀子的聘禮把你賣給姓呂的,給兩個小畜生當后娘,伺候他們一家老小,你還要擔心姓呂的找他們麻煩?”章毓卿冷冷的說道。

姓呂的可不傻,問王父王母要了五兩銀子才放王春娘走,五兩銀子夠他娶黃花大閨女還能剩不少酒錢!

王春娘捂住了臉,想起被賣掉的女兒一陣揪心的痛,晶瑩的眼淚順著指縫流了出來,哽咽不能語。

“花有重開日,人有再逢時。離開這里,我們才有機會去找孩子,總有一天能找到的!”章毓卿摟著王春娘瘦削的肩膀,眼里閃著決絕的光,“你別怪我把你帶走,我想明白了,要走就一起走,走不了,那就拉著他們一起死吧!”

“什么死不死的,不興這么說!”王春娘捂住章毓卿的嘴,淚流滿面,“你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

方芩在前面趕車,風呼呼的刮著,車廂里面的說話聲聽不清楚,但還是能分辨出王春娘的哭聲。

造孽啊!方芩心中搖頭嘆氣。

就因為章毓卿缺人伺候,可憐的王春娘就被迫跟丈夫親人分離,跟隨章毓卿進京了。

哭成這樣,肯定很想念家里人!

陸惟這一路上都沒在跟章毓卿說過話,仿佛身后跟著的是一個陌生人。

章毓卿也知道她厚臉皮纏上陸惟,讓陸惟厭煩的不輕,特別知趣,有事沒事都沒敢勞煩過陸惟。

兩方人馬詭異的,平和的,一路走到了京城。離京城還有三百里路的時候,陸惟吩咐方墨快馬加鞭,先走一步,去跟章家告知此事。

章毓卿一行人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午后了。

驢車在官道上噠噠前行,城墻漸漸在視線中顯露了出來。城墻房頂上貼著綠色的琉璃瓦,折射著陽光,閃閃發亮。

路上行人摩肩擦踵,穿著打扮也比旁的地方體面干凈。

“姑娘,京城到了!”方芩看到熟悉的城墻,心中高興,跟后面的人說道。

王春娘掀開簾子看巍峨的城墻,仰頭驚嘆道:“這京城的城門可真高真大啊!”

比他們一路上見到的城池都威嚴高大,城墻上站滿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士兵。

眾人離的近了,走到城墻根下,更能感受到城墻的高大和人的渺小。

方墨已經去章家通知過了,此刻正牽著馬站在城門外等著陸惟。

“公子!”方墨瞧見陸惟,激動的叫道。

陸惟勒停了馬。

方墨旁邊的一個中年圓胖臉管事趕緊上前一步行禮,“小人是章家的管事,叫李德貴,奉主子的命,來接這位姑娘進府,叫老太太和夫人瞧瞧。”

這話說的穩妥,沒有立刻承認章毓卿就是章家走失的姑娘,只說帶回去瞧瞧,認不認的瞧了之后再說。

章毓卿聽到外面的話,出了驢車,看了眼李德貴。

李德貴也偷偷打量著章毓卿,只瞧了一眼,就心驚不已,模樣長的忒像章家老爺了,怪不得陸家大公子直接把人帶回來了!

乍一看,這姑娘比章家那位名滿京城的大姑娘還要秀美幾分!

章毓卿面向陸惟,彎腰長揖,行了個謝禮,誠摯的說道:“陸公子的大恩大德,我銘記于心。公子富貴遂順,雖不需要我的報答,但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陸惟并未下馬,冷淡的拱手行禮,撥轉馬頭,帶著方墨方芩離去。

風吹起陸惟的袍角,挺直清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京城來來往往的人潮之中。

章毓卿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人來人往的街道。

上一次她在這里,還是胡人攻占京城,燒殺搶掠的時候。到處都是尸體,血水染紅了地面。十幾年過去,血腥氣早已消散的一干二凈,連地磚都被磨的錚亮光滑,平靜祥和。

李德貴笑道:“姑娘上車吧,我帶姑娘去府里。”

“有勞了。”章毓卿說道,坐回到了車里。

李德貴駕著驢車駛入城門,刺目的陽光一下子被城墻遮擋完全,驢車里黑洞洞的。

“這城墻真像一座大山!”王春娘感慨道。

黑暗中,章毓卿想起十三年前這座城中的慘劇,微不可查的說道:“我看像一座吃人的墓,埋葬了許多人。”

“那人……”王春娘指了指前面趕車的李德貴,“就是你的親人嗎?是你叔叔?”

章毓卿搖頭,“他是章家的管事,就是伺候主子的下人。”

王春娘有些失望,就算她自小在鄉下長大,也知道親戚來了,主人家肯定要迎一迎的,何況這是流落在外多年才得以歸家的苦命人。

“見了親人就好了。”王春娘怕章毓卿心里難過,握著她的手安慰道。

章毓卿笑了笑,這個世界的地圖已經向她徐徐展開,她已經是個自由人,總歸不會比以前過的更差。

驢車行駛了兩刻鐘,停了下來。

李德貴跳下了驢車,撩開了車簾,笑道:“姑娘,到章府了,下車吧!”

撩開簾子,李德貴這才看到車里還坐著一個人。

王春娘在車里解下了包臉的布帕,冷不防被人瞧見她臉上那塊占據了半邊臉的丑陋疤痕,李德貴嚇了一跳,“呀”的叫了一聲。

王春娘心里一顫,慌忙扯開布帕包住了臉,低下頭去,不敢再抬頭看人。

章毓卿握著王春娘的手,冷眼瞧著李德貴,不悅的喝道:“你叫什么?!”

李德貴賠笑道:“失禮了,姑娘莫怪,莫怪!”又偷偷覷了眼包住了大半張臉的王春娘,暗道這是從哪冒出來的母夜叉,大白天的可嚇死人了!

章毓卿出了驢車,抬頭看了眼章府的大門,朱漆銅釘的正門緊閉,旁邊各有兩扇小門,門框正中掛著涂著金漆的匾額,寫著“章大學士府”幾個字。

李德貴領著章毓卿和王春娘走到小門跟前,敲了敲門。

門開后,章毓卿打量了下眼前的庭院,迎面一個照壁,畫著高山流水,旁邊種著幾棵翠竹。

繞過照壁,便是一座三進的院子。

“前院是老爺和老太爺見客的地方,還有公子們讀書的地方。”李德貴介紹道,領著二人從側門走了出去,到了一處垂花拱門處,一個穿著綠綢對襟比甲的中年婦人等在那里。

瞧見章毓卿的模樣后,中年婦人心里同樣一驚,暗道這長的可真像那位模樣俊秀的章家老爺,加上胸口掛著的那個金項圈,再好好打扮打扮,任誰見了都得信這就是章家姑娘。

和李德貴對視了一眼后,中年婦人笑著問道:“姑娘模樣可真俊!”

李德貴對章毓卿說道:“姑娘,跟著劉媽媽進去吧!”

章毓卿點頭,跟著劉媽媽進了院子。

門口守著的小丫鬟掀起了細細的竹簾,喊道:“人來了!”

劉媽媽拍了拍章毓卿瘦削的肩膀,說道:“進去吧,我們章家的夫人在屋里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