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好!”門外有人高聲喝道。
章毓卿轉頭看向了門外,一個身材高大壯實,濃眉大眼的漢子在一群人的擁簇下走進了屋里。
那人背著手,盯著章毓卿看了一眼,目光中掩飾不住的驚艷一閃而過,嘴里接著說道:“陸惟他的確禽獸不如!”
屋里的眾人立刻單膝跪下,頭埋了下去,恭敬的說道:“見過左護法,左護法萬壽無疆!”
章毓卿心中一凜,不動聲色的抬眸看了一眼齊勝天,又迅速收回了視線。
齊勝天年紀并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雖然穿的不是綾羅綢緞,但比起周圍這些補丁摞補丁的莊稼漢,已經相當體面了。
面相上雖然濃眉大眼,看起來正氣凜然,但眼神陰翳,那目光黏膩的盯在章毓卿身上,讓她十分厭惡。
“這位就是佛母施展神通救回來的姐妹?”齊勝天上下打量著章毓卿,微笑問道。
小芽兒怯生生的說道:“正是。”
齊勝天滿意的點頭,“入了我們紅蓮教的地盤,便是我們教人的兄弟姐妹,姑娘你盡管安心住下。”
章毓卿外面的衣裙都被水流沖跑了,被小芽兒兄妹救上來的時候,只剩下貼身的中衣,如今裹著小芽兒的一件破袍子,坐在木板上,卻難掩亭亭玉立的姝色。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齊勝天擠到章毓卿跟前,問道。
章毓卿攏了攏衣襟,淡然說道:“我可不是什么姑娘。”
“那你是……”齊勝天的眼神在章毓卿臉上身上來回流連。
章毓卿嘆了口氣,“我是寡婦王秋娘。”
齊勝天笑了一聲,寡婦好啊!他喜歡!
“你是涼州來的?”齊勝天又問道。
章毓卿點頭。
齊勝天目光中帶著一絲懷疑,“你剛說陸惟禽獸不如,可我打聽到的消息,涼州人對陸惟可是愛戴的很啊!”
“陸惟就是個人渣敗類!”章毓卿義正辭嚴,“我以前就看他十分不順眼了,他在涼州干的那些事,就是面子活兒,故意想博個好名聲罷了,我們老百姓可沒得什么實惠!來了咱們這兒,我才知道,原來他還抓了咱們那么多兄弟姐妹!可見他確實不是好人,我沒看錯!”
章毓卿嘆了口氣,遺憾不已,“也是我沒本事,若我有武藝在身,我一定去刺殺陸惟!最好是抓了他,獻給各位兄弟姐妹,交換咱們被陸惟扣押的兄弟,好報答佛母和眾兄弟姐妹的救命之恩!”
齊勝天笑容僵在臉上,說道:“秋娘有這份心讓我們很感動,但刺殺陸惟就算了。”
涼州兵強馬壯,他可不想看到哪一天陸惟抓到一個女刺客,口口聲聲說是紅蓮教派來刺殺他的。
一人配兩馬,全副武裝的黑甲軍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陸惟為了報復,大軍壓境,紅蓮教這群農夫組成的扛著鋤頭,揮舞著鐮刀的破銅爛鐵軍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對,陸惟要是把你抓了怎么辦!”小芽兒擔憂的說道。
章毓卿一派凜然,“諸位放心,若是被他抓到,我立刻自盡,寧死不當陸惟那奸賊的俘虜!”
她環顧一圈,一臉真誠,“不知道哪位兄弟姐妹愿和秋娘同去?”
不少人都震驚感動于章毓卿的氣節,沒想到一個寡婦都愿意為他們做到這個地步。
齊勝天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寡婦都愿意涉險去刺殺陸惟,換回他們被扣押的紅蓮教徒,他這個左護法反而跟個縮頭烏龜一樣,手下被抓,連個屁都不敢放,以后還怎么服眾?
“聽說陸惟為了娶太后,竟然殺了自己的結發妻子,簡直喪心病狂,令人發指。”齊勝天搖頭嘆息,轉移話題。
有人驚訝的問道:“可是那位麒麟娘娘?”
“啥麒麟娘娘!都是假的!騙人的!”跟齊勝天一起來的人反駁,“只有咱們佛母是真神下凡!”
他又小心覷了眼左護法,趕緊加了一句,“還有咱們左護法大人!”
“陸惟是個壞種,他婆娘能是什么好東西?”一個人粗聲粗氣的說道,“老鼠長蟲一窩!”
小芽兒小聲說道:“是蛇鼠一窩。”
那人大手一揮,“什么一窩不重要,聽說陸惟在皇帝老兒的皇宮里頭,一刀把他婆娘的頭給砍下來了,骨碌骨碌滾了好遠!”
旁邊一人說道:“我怎么聽說是給他婆娘灌了毒藥,七竅流血!”
“你們都從哪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人不屑的說道。
章毓卿心中暗自點頭,對啊,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那人又說道:“其實是陸惟拿繩子把他婆娘勒死了!陸惟他婆娘死的時候舌頭伸的老長!戲文里都是那么演的!”
章毓卿的嘴巴張開又合上,看著這群人如同身臨其境般交流著她的死相,最后艱難的按下了各種罵人的沖動,沉默不語。
“哎,這些當官的果然都是良心喂了狗!”小芽兒難過的說道,“為了娶更好的,連媳婦都能殺!”
齊勝天擺擺手,“陸惟的夫人是京城落水而死的,上個月的事了。”
他說罷,眾人的目光都炯炯的盯住了章毓卿。
“你們看我干什么?”章毓卿警覺,強調道:“我是剛落的水!”
齊勝天也覺得不可能,他倒沒懷疑過眼前這個王秋娘就是陸夫人,那位傳說中的麒麟娘娘落水都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就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在水里泡一個月,從京城飄到他們這里。
而且據說陸惟和盛歸心把水道都用篩子撈過一遍了,連條魚都不放過。
“你們不知道吧?右護法跟陸夫人是姘頭!他們的奸情被陸惟發現了,陸惟跟右護法打了起來,還把陸夫人給溺死了!”齊勝天的一個手下說道。
眾人露出了又是驚訝又是獵奇的曖昧目光,“右護法啊……”
長那么俊,武藝又高,看上他的女人無數,但他看上的女人一個都沒有,原來如此!
“右護法跟人通奸,他不配當我們紅蓮教的護法!”有人義憤填膺的叫道。
章毓卿的心情從未這么復雜過。
比被老公間接坑死更慘的是什么?是死了之后還要被人當成主角創造出各種風格口味,橫跨法制頻道和成人頻道的地攤文學。
“諸位放心,此事我會向佛母稟告,咱們紅蓮教容不得這種敗類!”齊勝天大義凜然的說道。
章毓卿又問道:“那跟我去涼州營救咱們兄弟姐妹的事……”
她去不了盛歸心那里也沒什么,能轉頭回涼州也不錯。
齊勝天臉上有點掛不住,暗道這女人看起來長的漂亮,沒想到是個缺心眼。
“涼州我熟人多,我表姑父的外甥的堂姐夫的隔壁鄰居在寶川城里當店小二,可以讓他領我們進寶川!諸位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王秋娘愿意為紅蓮教肝腦涂地,死而后已!”章毓卿熱情的說道。
齊勝天裝作什么都沒聽到,轉身走了出去。
重要人物走了,屋里的也陸續走了出去,只剩下小樹兒和小芽兒兄妹二人。
“秋娘姐姐,你好不容易撿一條命,可別說去涼州刺殺陸惟了!姓陸的厲害著呢!咱可惹不起!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們不要你報恩,你可千萬別沖動。”小芽兒勸道。
小樹兒湊過來說道:“左護法不敢跟陸惟對上,你沒看出來嗎?可千萬別提這事了!”
章毓卿看的出來,救她的這對兄妹,哥哥小樹兒穩重沉默,剛才屋里眾人跟打了雞血似的的群情激憤,說些荒唐可笑的話,只有小樹兒從頭到尾沉默不語,不置一詞,有著和年齡不符的老成。而妹妹小芽兒天真活潑,沒什么心眼。
“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就是他膽小!”小芽兒小聲說道。
章毓卿摸了摸小芽兒瘦削的臉頰。
小樹兒開口了,“你到這里,怕是左護法不會輕易放你走的,你要是想過的好一點,就跟他們一樣,每天念咒,給左護法和佛母祈福,多說左護法的好話,沒事就罵右護法和陸惟。”
“好,我知道了。”章毓卿點頭。
小芽兒忍不住好奇,問道:“陸惟真是個壞人嗎?我們碰見過逃難的人,他們說要去涼州,說陸惟是個好官,去了就能分到田地,能吃飽飯!”
章毓卿看她一雙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憧憬,剛想開口,瞥見窗戶上人影一閃而過,便嗤笑一聲說道:“騙人的!都是假的!陸惟不是個好東西!要我說,你們都不必怕他!那個誰陸惟,他就只會烤羊肉串,怕他作甚!”
“啊?”小芽兒驚了,就算他們消息再閉塞,也知道陸惟橫掃八荒,把胡人打的在草原深處瑟瑟發抖的彪悍戰績,怎么就成烤羊肉串的了?
小樹兒撇嘴,“又瞎扯!”
“我們涼州人都知道,陸惟他愛烤羊肉串,沒事就烤,每天都烤!隔三差五就出來搜刮我們百姓家的羊!涼州的羊都要被他禍禍完了!”章毓卿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家原本是有幾只羊的,結果都慘死他手啊!”
心上人小劇場:
陸惟:我老婆不在家好長時間,我烤羊肉串的手藝都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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