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歸

第四十章 代價

這天黃昏,火燒云席卷西邊天際,丁香又帶著黑子站在院門口等人,跟路過的農人說著話。

鑒于上次丁香身上莫名出現繡花針,村人只跟她說話,不敢摸她。

“香香又在等爺爺?”

……

“嗯,還等爹爹和哥哥。”

“夏二伯,今天三芬姐姐來我家玩了,我們玩了折帕子。”

“蔣大叔,今天我去你家買了豆腐腦,有芝麻,好好七。”

……

遠處,一個女人拖著瘸腿走路,是郝氏。

聽說郝氏的右腿被打斷了,丁家大房不拿錢給她看病,還讓她拖著病腿做家務。

丁香一點都不同情她。活該,自己是受害者,還要施害于人。

也沒傳出郝氏同丁四富有關的事。

丁有財和王氏果然沒想那么多。

不過,爺爺和老爹倒是無意幫丁四富報了仇。

自從挨了丁壯和丁釗的揍,郝氏再也不敢接近丁香,連二房的院子都繞著走。

終于盼到那四個身影,丁香咯咯笑著跑上前去。

“爺爺,爹爹,大哥,二哥。”

丁壯緊走兩步把她抱起來,笑道,“孫女又來接爺爺了。”

臉上是笑著,眼里卻沒有笑意。

再看看爹爹和兩個哥哥,臉色都非常嚴肅,丁立仁的小眼睛和圓鼻頭還是紅的,明顯哭過。

應該出了什么事,事還不小。

丁香沒敢再多話,緊緊抱著爺爺的脖子。

進了自家院門,丁壯把丁香交給丁釗,自己回了屋。

迎出來的張氏納悶道,“公爹怎么了?”

公爹居然沒有跟香香親熱。

這是丁香進這個家以來,第一次丁壯不搭理她。

丁立仁吸了吸小鼻翼,流出了眼淚。

丁釗摸著二兒子的小揪揪,嘆了口氣。

丁立春悄聲道,“娘,我爺終于為他愛吹牛皮的毛病付出了代價。”

張氏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說啊。”

丁立春道,“爺吹牛說,先生說弟弟學習有天賦,定能考上進士,先生求他他才把弟弟送去先生那里讀書。還逢人就講,遇人就夸。這些話傳到了李先生和同窗耳里,害得弟弟被同窗笑話一整天。好在有我鎮著,那些同窗才不敢太過分……”

丁立仁紅了臉,哽咽道,“同窗譏諷我,叫我牛進士。我恨不得腳指頭變鋤頭,挖個坑,藏進去。爹,娘,我不想去私塾了,等到明年他們忘了這件事,再去上學好不好?”

小正太又氣又羞,眼里包著淚花,小紅鼻頭像沒熟透的櫻桃。

爺爺這牛皮吹的,先生只是說自己有可能中秀才,他先上升為舉人,后又上升到進士,還說先生硬要收自己當弟子……

丁香同情地看了一眼小正太。真是個好學的孩子,受了這個打擊,只是想休學一年。擱前世有些孩子,興許就厭學了。

丁釗也生氣老爹愛吹牛,當兒子的總不好說老子。

他說道,“別人幾句話就受不了,將來怎么做大事?我們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不讀書,怎么對得起奶奶的在天之靈。還有妹妹,你怎么給她撐腰?”

丁立仁哽咽道,“我不好意思見先生。”

丁釗道,“你爺的性子別人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明天我去跟李先生解釋解釋,李先生心胸寬廣,不會介意這種事。他對你寄予厚望,若知道你因為這事不想上學,那才會生氣。”

“先生真的不會介意?”

“當然。”

丁立春又道,“秦子楓說你說的最多,明天我找機會揍他一頓,殺雞儆猴。”

丁香從丁釗的身上滑下來,抱著丁立仁說道,“二哥最棒,中進士,笑他們。”

爹爹和大哥幫自己,連妹妹都在鼓勵自己,丁立仁心里才好過些。

飯菜擺上桌,丁釗讓丁立春去請丁壯。丁壯說不想吃,讓他們吃。

丁釗去請,還是沒請出來。

他回來對丁香說道,“看咱們香香的了。”

丁香又去拍門,“爺爺餓著了,香香會心疼。”

聲音嬌嬌糯糯,還帶了點哭音。

丁壯受不了了,他舍不得孫女心疼。打開門把丁香抱起來說道,“乖孫女,爺爺餓不著。”

他的心只對孫女柔軟,坐去桌前,又擺出一張臭臉。

還硬撐著面子說,“除了說李先生的話,其他話老子沒說錯。我二孫子能耐,就是能考中進士。你妹妹都知道考上進士后去笑那些笑話過你的人,你還難過甚啊。”

丁釗給丁壯滿了一盅酒,笑道,“爹說得對。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是反擊那些人的最好方式。立仁,記住沒有?”

丁立仁重重地點點頭。

丁立春固執地說,“可我還是覺得,應該等到弟弟考上進士后再說大話。”

丁壯氣的胳膊抬了抬,沒打出去。他知道,今天這事的確是他做的欠妥。

他看了一眼二孫子,又說道,“過幾天你們休沐,爺帶你們去縣城逛逛。全家都去,在館子里吃頓好的,給香香買塊漂亮尺頭,給立仁買個好看的雕花筆筒。”

之前二孫子要過幾次,他都沒舍得買。

丁立仁的小眼睛一亮,“要雕喜鵲登枝的,兆頭好。”

丁壯點頭允諾。

丁立春又道,“爺,我也想要個雕花筆筒,雕大鵬展翅的。”

丁壯皺眉道,“你不是讀書的料,要甚筆筒。我那個大鐵錘傳給你,將來好好打鐵。”

丁立春氣得小翹嘴更翹了。

丁香一直不贊成丁壯對丁立春的粗暴態度,勸過幾次他都不聽。丁壯不可能不喜歡這個要繼承他衣缽的長孫,但對長孫的態度總是那么生硬。

丁釗道,“你們去縣城玩吧,鋪子忙。”

丁壯道,“讓石頭和梁子做就行了,錢是掙不完的。你也不要去當游醫,好好放松一天。再去持子家看看,我想三孫子了。”

他沒說去二兒子家吃飯。兒子媳婦從來沒請過他這個老爹去家里吃飯,他硬氣,也不想去吃。但他想丁利來,想去看看他。

丁釗也去想勸勸丁持,掙了錢還是應該存一些,不能為了多掙錢把所有銀子都投進去,這跟賭紅了眼的賭徒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