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啊?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柳妍姝在一旁歇斯底里的訴說著,淚水早已模糊了小臉。
在這一刻,她無比希望蘇衍能夠給她一個正確的答案,到底什么才是對,什么又是錯?
“我······我不知道。”
過了良久,蘇衍才給出這個答案。
若面前之人所說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母后,肖皇后確確實實是德不配位,不堪為后,更遑論一國之母的身份呢?
只是,身為人子,無論自己的父皇亦或是母后做了多過分的事情,他都沒有任何立場來指責他們,畢竟,從根本上來說,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蘇衍。
一時之間,蘇衍心亂如麻,不知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你當然不知道!”
柳妍姝斬釘截鐵的說道,是非對錯往往都是由后人評判,哪怕是身臨其境的自己也說不出來一個一二三。
話音里掩蓋不了的憎惡,讓蘇衍本就不甚平穩的心臟猛地刺痛,若果可以,他寧愿今天只是一場噩夢。
夢醒之后,一切恢復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冰雪的刺骨的風雪仿佛要徑直吹入蘇衍的心臟一般,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他好像就死在剛才,這樣,他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
這一瞬間,蘇衍毫不猶豫的承認心底的軟弱,他可以直面自己永無繼位的可能,也可以坦然面對從神壇跌落的痛苦。
唯獨,不能面對自己藏在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被人反復拉出來,蹂躪,撕扯。
可是,世間本就是這樣,一個人經歷的痛苦往往會大于他的快樂,唯有如此,幸福才顯得更為彌足珍貴。
心中的那一抹亮光在此刻真正的熄滅,再不復往日的明亮。
整個人好似陷入無盡的黑暗,蘇衍感覺自己獨自走在無邊的黑暗之中,見不到一絲光明。
······
柳妍姝靠在墻壁的一側,眼神暗淡的望向洞外,洞外風雪交加,寒風肆虐,好似她此刻極為不平靜的心神一般。
身子蜷縮在一起,雙手抱著膝蓋,腦袋緊緊抵在腿上,側眸望了望連睡覺都不甚安寧的蘇衍,心下驀然生出許多愧疚來。
明明她早就知道蘇衍已經在雪地里面躺了許久了,身子也凍傷了。
甚至眼睛因為長時間在雪地行走,造成‘雪盲’,自己也沒有即使察覺,還和他不斷地爭執,原以為自己能放下。
現下看來,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將頭深深埋入胳膊,身側的火堆徐徐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獨自綻放屬于它的美麗。
不知道在黑暗之中行走了多久,蘇衍只感覺冰冷的身子慢慢回暖,腦袋的意識慢慢匯聚。
“嘶~”
聽見一旁發出細微的聲音,柳妍姝急忙抬起頭,急促的看向蘇衍,焦急道:“你醒了。”聲音里面之遮掩不住的關心。
蘇衍艱難的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依舊是黑茫茫的一片,起初,他還以為是沒有點燈,下一秒卻感受到來自手里真實的觸感。
細潤的顆粒,凹凸不平的土地都在告訴他,這里不是自己的臥房。
那,這又是哪里?
“這是哪里?”
柳妍姝從旁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水,想要遞給蘇衍,卻沒料到蘇衍面向側邊,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溫聲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不過,我方才將這里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動物新鮮的糞便,也沒有獵戶居住過的痕跡,想來應是一個廢棄的山洞。”
“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不讓我死在哪里?”蘇衍冷冷出聲,神情滿是憎惡。
柳妍姝身子一僵,默默放下手里的水,看著一旁一碰就碎的人,神色從容,道:“我說過,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你去死。”
蘇衍緊緊抓住身旁的墻壁,連連冷笑,“只要我死了,你的仇也就得報了,從今往后也沒有人不停地糾纏你,更沒有人時時刻刻站在你面前,以此來提醒你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死了不好嗎?”
面對蘇衍的詰責,柳妍姝沒有如同先前的那般瘋狂,面色十分平靜道:“能不能聽我講一個故事?”
她沒有等待蘇衍的回答,自己反而是先講起了一個小女孩的故事。
這個小女孩生活的無憂無慮,可是有一天所有人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只是個替身,生來就是為了別人而存在。
后來,她因為命運的安排做了公主,擔當了不屬于自己的使命與責任,可是,這一切無論她如何逃避卻怎么都逃不了。
她可以利用現有的身份來報復那些惡人,只是,卻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挑起戰爭,即使那不是她的責任。
不論她再怎么不情愿,她還是去了,去和親,去完成短暫榮華富貴換來的代價。
“如今,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與快樂,你卻要我回歸痛苦,我非圣人,真的做不到!”柳妍姝聲音輕容,神色平靜的陳述了一件好似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之事。
蘇衍悄然握緊身側的墻壁,心下一沉,再一次質疑道:“你真的不是我的皇姐嗎?”
她輕嘆一口氣,抿了抿唇,“話已至此,若你還是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蘇衍垂著眸子,“若你真的是謝姝,那我皇姐······蘇月明又在哪里?”
“滄州謝家,現在的謝姝。”
話音一落,山洞便陷入良久的沉默,兩人各自安安靜靜的靠在一旁。
火光閃爍在柳妍姝白凈的臉蛋上,眼中滿是松快。
而蘇衍這邊就沒有那般寧靜與輕松,他的心陷入巨大的波瀾之中,今天所知曉的一切無疑是挑戰他多年以來的認知。
曾經感嘆不幸的謝氏嫡女,如今的謝姝竟然才是自己真正的皇姐,是和他一母同胞之人。
而身側的女子,她這一生本該幸福美滿,卻因為母后而葬送。
她所有的不幸,都和自己這一家人有關,細細回想幼年的那段時光,當時只顧著要皇姐,不,是面前這位女子陪著自己,竟是沒有注意到她笑容之中掩蓋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