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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匾額之下,年輕劍客習慣性手肘抵住劍柄和鞘尾,竟也不給人憊懶感覺,他輕聲道:“楚夫人。”
喊了一聲之后,他便沒有了下文。
手提燈籠的禮部郎中,和臂繞青蛇的繡花江水神,竟是不約而同地放緩呼吸,肅然而立。
嫁衣女鬼冷笑道:“怎么,這位大人要跟妾身秋后算賬?”
年輕劍客仰頭望向風雪廟劍修飛劍破開天幕的地方,緩緩道:“楚夫人不用說氣話,我并無此意。但是接下來那些孩子離開此地,以及目盲老道師徒三人繼續北行,希望楚夫人都不要節外生枝了。不管楚夫人當初是有心,還是無意,大驪宋氏始終感恩楚夫人,畢竟那是幫助宋氏延續國祚的舉動。在那之后,大驪宋氏又是有愧于楚夫人,哪怕是我這么一個外人,聽聞那樁慘案之后,談不上如何義憤填膺,可惻隱之心,肯定是有的。”
再次陷入沉默。
嫁衣女鬼抬臂捋了捋鬢角青絲,盡顯女子嬌弱溫柔,瞇眼笑道:“接下來,大人可以說‘但是’了。”
年輕劍客果真點頭道:“但是,楚夫人濫殺書生文士一事,越往后推移,越是紙包不住火,就像今天這樣。皇帝陛下會如何想,我不敢擅自揣摩,可我如果再一次聽說有讀書人在此消失,我會獨自登門拜訪,將楚夫人親手帶回大驪水牢。你放心,陛下念情分,但是一定更重規矩。再說了,情分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
年輕劍客嘆了口氣,眼神真誠道:“楚夫人,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都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嫁衣女鬼望向遠方,一手雙指輕輕捻動嫁衣袖子,她難得有心境平和的時分,柔聲道:“就憑你肯那么低三下氣地跟一個少年說話,我相信你說的話。”
她停頓許久,神色轉為冷漠,“我現在可以保證不殘害過路書生,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一旦我無意間看到那些吟游山水的讀書人,到時候未必控制得住自己。我并非跟你求情,只是想跟你說一點真心話罷了。到時候該如何處置,你就如何處置,是我被你抓去丟入那座水牢,還是我先行打斷此地的山根水源,你我各憑本事,后果自負!”
年輕劍客笑道:“可以。”
繡花江水神欲言又止。
年輕劍客離去之前,對這尊水神說道:“不用藏藏掖掖了,你就干脆跟楚夫人實話實說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楚夫人其實早該知道真相。關于此事,有任何責任,都算到我頭上,你不用擔心朝廷怪罪。”
水神抱拳沉聲道:“謝過大人,以后哪怕是大人的私事,在下一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年輕劍客擺了擺手,然后帶著韓郎中一起凌空離去。
楚夫人站在原地,看著這位深受大驪朝廷信任的江水正神,有些嫌棄。既不邀請他入府做客,卻也沒有當場趕人。
繡花江水神大踏步走上臺階,隨便坐下,“知道你一向瞧不起我這個粗鄙武人,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你相中的那個郎君,并未辜負你的真心。只是大驪朝廷顧全大局,生怕你離開此地,再也無法鎮壓以棋墩山為首的神水國殘余氣運,所以始終不曾告知你真相,故意讓你誤會那個書生。”
楚夫人大袖鼓蕩,雙眼通紅,不斷有血水流淌出眼眶,但是她神色依然平靜,“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真當我是三歲小兒?我雖然在他離開之后,再也不曾去過此處山水之外的地方,不再去宛平縣城和紅燭鎮欣賞人間的風景,可是他當年去往觀湖書院的事情,我不是聾子,路過那么多讀書人,他們有不少人無意間提起過,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得很多!到最后,他愛上了另外一名女子。”
楚夫人呢喃道:“我知道,他若是愛上了誰,就一定是真心喜歡了。”
繡花江水神臉色平淡,“那你應該也知道,作為大驪第一位靠自己本事考入書院的讀書種子,他在觀湖書院被人聯手陷害得很慘,先是故意捧殺,有人暗中一擲千金,雇請最有名氣的青樓女子,假裝仰慕他的才華,為其揚名,再讓附近王朝的大儒故意將其視為忘年交,還讓他的字帖,每一幅都價值連城,還有諸多手段,環環相扣,讓他只差半步,就會成為大驪第一位被儒家學宮認可的君子。”
“可是一夜之間,翻天覆地,聲名狼藉,有人誣陷他抄襲詩詞,那名花魁詆毀他無法人道,有數位文豪碩儒聯名抨擊他的道德文章,冠以偽君子的頭銜,罵做是觀湖書院的濁流。一個原本意氣風發的大才子,就這么瘋了。”
“瘋了很長時間,這位寒士出身的書生,淪為整個觀湖書院的笑柄,大驪是北方蠻夷的說法,愈發坐實。但是最后,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清醒過來了。”
說到這里,繡花江水神轉頭望向怔怔出神的楚夫人,“知道他為什么能清醒嗎?”
楚夫人緩緩坐在臺階頂,嫁衣緩緩鋪開,如同一朵鮮紅牡丹,“是你們大驪練氣士出手?”
魁梧男子笑了笑,眼神森冷,直言不諱道:“大驪真要出手,那也是殺了這個書生才對。”
楚夫人扯了扯嘴角,點頭道:“有損國威,確實如此。兩國之爭,無所不用其極,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男人吐出一口濁氣,“那個書生之所以能夠清醒過來,是因為有一位他熟悉的女子,去到了他身邊。”
楚夫人身軀僵硬。
那位江神緩緩起身,走下臺階,“那名女子,臉上覆了一張臉皮,與楚夫人你的容貌,一模一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楚夫人的嗓音、習性、喜好都學去了七八分。如果說之前坑害書生,涉及兩國之爭,那么之后將書生逼到死路,玩弄于鼓掌之中,恐怕就是讀書人之間的意氣之爭了。”
江神大踏步離去,“總之,那書生曉得真相后,投湖死了,就這么簡單。”
“按照這個書生去往觀湖書院之前,在大驪京城國子監,與兩位至交好友的只言片語來推斷,他早就知道了你的非人身份,所以他才執意要成為儒門賢人之上的君子,估計如此一來,將來返回大驪,才有底氣跟朝廷討要一個明媒正娶。”
江神早已離去。
那位累累罪行罄竹難書的嫁衣女鬼,依舊坐在原地,臉色安詳,動作輕柔地整理衣襟袖口,這里撫平一下,那里折疊一下,樂此不疲。
在魏晉瀟灑騎驢離去沒多久,陳平安身后就傳來急匆匆的喊聲,嚷嚷著恩人請留步,轉頭望去,是那目盲老道師徒三人,正在追趕他們的步伐。
老道人久經風雨,當然知道這一伙來歷不明的孩子,才是自己安然離開此山的關鍵,天曉得那個性情古怪的女鬼會不會臨了反悔,把他們師徒抓去給洗臉錐心?按照兩個徒弟的說法,府上花園,真真切切“栽種”著許多讀書種子,似乎曾經有人掙扎著爬出泥土,如今看來,確是活生生被攔腰斬斷的可憐人。
老道被圓臉小姑娘攙扶著一路快跑,身上那件老舊道袍掛滿兩邊草木的倒刺,也渾然不覺,可謂狼狽不堪,其實話說回來,老道人雖然一手撈偏門的雷法,確實鎮不住嫁衣女鬼,可其實放在山下市井,那就是板上釘釘的老神仙。這趟一路北上,還真就經常被當成世外高人供奉起來,在三枝山被視為學藝不精的騙子,終究是少之又少的慘淡境遇。
老道人再無初見時的故弄玄虛,擠出笑臉問道:“敢問風雪廟魏大劍仙何在?貧道俗名徐瑩震,道號玄谷子,對魏大劍仙慕名已久,此次因禍得福,能夠遇上魏劍仙,親眼目睹那風采絕倫的仙人三劍,實在是貧道天大的福運。”
林守一冷笑道:“這位陸地劍仙已經獨行北方了,老道長若是想要套近乎拉關系,不妨越過我們,說不定還能追得上。”
老道人訕訕而笑,“錯過便錯過了,緣分未到,不能強求。”
魏晉這等隱龍一般的上五境仙人,老道人自知斤兩,真到了那位風雪廟劍修身前,恐怕除了徒惹人厭之外,根本討不到半點好。山上練氣士,相對山下百姓,當然能算是鳳毛麟角,可修士之間,相逢是緣,這不假,只是緣份有善惡之分,因果有好壞之別,老道人一路降妖除魔,為自己積攢陰德,大大小小四五十場交手,能夠活蹦亂跳走到今天,可不是只靠練氣士第五境修為,以及那劍走偏鋒的旁門雷法。
眼見著有些冷場,老道人趕緊左右而顧,笑瞇瞇道:“小酒兒,小跛子,還不快給恩人們磕頭道謝!”
圓臉小姑娘聞言后就要下跪,手持滿是泥漿幡子的跛腳少年,滿臉陰郁神色。
陳平安快步向前,輕輕拉住干瘦小姑娘的胳膊,笑道:“不用不用。”
然后陳平安對那跛腳少年說道:“之前在山路上,謝謝你的提醒。”
跛腳少年滿臉錯愕,竟是破天荒有些臉紅,一時間嚅嚅喏喏,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干脆別過頭。少年之前在小路上直面嫁衣女鬼,與她近身搏斗、捉對廝殺,雖然道行相差懸殊,可是氣勢半點不弱,不曾想還是個臉皮子如此之薄的羞澀少年。
老道人心中充滿驚喜,踹了跛腳少年一腳后,臉色故作悻悻然:“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
隨后老道人沉聲道:“各位恩人,你們出山后往南而去,約莫一天半的路程,就會經過三枝山,記得莫要夜間趕路,那里有一位厲鬼以墳塋為老巢,竊據福地,汲取一戶人家的祖蔭靈氣,否則那戶人家按照命理推算,上一輩子孫就該出大官了。”
“厲鬼道行不弱,該有練氣士第四境的實力,主要是它神出鬼沒,很難捕捉,又以某種不知根腳的邪門法術,制造出十數位陰尸傀儡,貧道曾經與之交手,數次功虧一簣,白白浪費了數張寶貴的雷法符箓不說,還給當地鄉民誤認為是坑蒙拐騙之徒,實在是氣人。”
林守一心神微動,聽到了陰神前輩的暗中提醒,問道:“道長擅長五雷正法?不知隸屬何門何派?”
老道人有些尷尬,心想這冷峻少年真是初出茅廬,不曉得行走江湖的規矩,哪有這么直截了當問人師門根腳的,無論是山上修道仙家,還是山下武人江湖,這都是犯了大忌。
只不過有之前難兄難弟的可憐遭遇打底子,又有魏晉這樣的陸地劍仙收尾,老道人就不計較這些了,小心斟酌之后,緩緩道:“說來話長,恩人們別嫌棄貧道嘮叨便是。貧道家鄉是那享譽一洲的南澗國,道法為尊,邊境上有一座宗字頭的道家大脈,是寶瓶洲道門的執牛耳者。占據著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的清潭福地,宗主被奉為南澗國國師不說,由于道法玄妙,神通廣大,以至于附近數國君主皆親自登山,共同尊奉這位宗主為一國頭號真君,故而這位道教神仙身兼著四國真君頭銜,是我們寶瓶洲公認的十大仙師之一,實不相瞞,若是風雪廟魏大劍仙在破境之前,遇到了這位仙師,魏前輩還真沒辦法與之平起平坐。”
陳平安和林守一聽得極其認真,不愿錯過一個字。
人外有人,天外有人。
尤其是“真君”這個說法,小鎮上出現的那個劉志茂,不就是號稱截江真君?
李寶瓶和李槐可就沒這么專心致志了。李寶瓶時不時打量那個圓臉小姑娘,后者怯生生躲在目盲道人一側,不敢見人的羞赧模樣。
目盲老道人興致愈濃,在小酒兒的攙扶下,不知不覺走到了陳平安和林守一之間,唾沫四濺道:“天底下有資格帶宗字的宗門,一般都分為祖宗、正宗和下宗三宗,其中祖宗往往又稱為祖庭,下宗則會有眾多附屬門派,這些門派的取名,就沒那么講究了,只要不擅自帶一個宗字,同時不與別家開山立派的門派重名,那么諸如道家宮觀、佛家寺廟庵,等等,都可以隨便取名,定期交給‘下宗’一些貢奉,再跟山下朝廷打好關系,尋一塊風水寶地,在山上安心修行,盡量招徠有修行資質的弟子,百年千年薪火相傳下去。”
“貧道出身的師門求真觀,曾經也是南澗國名列前茅的大門派,在百余年前敗落了,到了貧道這一代,師長們幾乎全部駕鶴西去,師兄弟沒剩下幾個,真正有出息的,更是一個都無。”
“我們求真觀這一脈的五雷正法,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確實不是雷法正統,主修肝膽兩處的氣府竅穴,學問全在‘噓、嘻’二字上,取自‘噓為,嘻為雷霆’之意,一旦修成,以心眼內視竅穴,可以看到幾處重要氣府內,生出了升騰、雷聲震動的神異景象,之后就可以與天地共鳴,舉手抬足,招引天雷,厭劾邪祟……當然在魏大劍仙一劍破萬法的大千氣象面前,求真觀這點旁門道法,只能是貽笑大方了。”
林守一皺眉問道:“五臟為心肝脾肺腎,五處氣機攢聚如五雷,方為大道正法。道長師門為何會煉那五臟之外的‘膽’,作為引雷之地?”
目盲道人這次的尷尬之色,絕非作偽了,重重嘆了口氣,滿臉疲憊,無奈道:“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五雷正法是那道法正宗的不傳之秘,說句難聽的話,外人哪怕得到完完整整的修行之法,又有誰膽敢擅自修行?貧道求真觀主修肝膽兩地相關氣府,其實哪怕是肝,也只不過是祖師爺因緣際會,學到了一點皮毛,最終勉強有幾分形似,而無半點神似,這就是為何世間正宗正脈極少、而旁門左道多如牛毛的根源所在了。”
林守一恍然道:“原來如此。”
老道人由衷唏噓道:“大道難行,難于這泥濘山路何止千百倍啊。”
“正因為貧道師門不是雷法的正統真傳,修行起來,便有利有弊了,像那陰陽家修士一旦泄露天機,很容易遭受無形的天譴,貧道這一脈修行此雷法,往往挑選先天殘缺的弟子加入師門,因為這些人受天道憐憫,哪怕頻繁使用傷及肝膽本源的求真觀雷法,證道長生不奢望,運氣好的話,好歹能撈一個壽終正寢。”
“傳說中某個大洲的雷法正宗,練氣士一旦出手,雷公電母,雨師風伯,靈官云吏,種種神人,皆為驅使,幫忙助長聲勢,試想一下,這等天大的手筆,祭出之后,怎么能不教山河變色?”
說起這些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情,目盲老道卻是滿臉神采,再無半點灰心頹喪之色。
這恐怕就是修行難如登天、卻依然讓人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
一旦踏上修行路,走上長生橋,見過或者聽過山上高處的絕美風光,可長壽,會術法,呼風喚雨,能搬山倒海,一切匪夷所思的壯麗風景,都可以期待,如此一來,誰樂意在烏煙瘴氣的山下廝混?
老人嘆息道:“貧道與兩個徒弟這些年相依為命,游歷四方,降妖除魔、捉鬼驅邪的事情,也做了不少,而且也收銀子,沒法子,修道也要求財啊,搭建出來的長生橋,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銷金窟。權貴人家哪怕有邪祟作亂,可貧道既無門路,也無人幫忙舉薦,當然是沒機會進去的。至于地方上富家翁開設的水陸道場,只會邀請那些當地名氣大的名僧老道,信不過外人,貧道擅長的師門雷法,總不能拿來嚇唬凡俗,以此證明自己不是騙子,所以只好落得如此下場了。捉妖成功,未必能掙多少銀子,一旦失敗,就一定是入不敷出,修行不易啊。”
一路走一路說,等到眾人醒悟的時候,原來已經走出那座牢籠一般的山坳,不知是不是錯覺,都覺得恢復了山清水秀的原貌,已經沒有先前陰森穢氣的濃重冷意。
最后陳平安發現目盲道人哪怕不再說話,也沒有分別的意思,始終跟他們同行南下,忍不住開口問道:“道長你們不是要北去嗎?”
老道人哈哈笑道:“耽誤一點時間罷了,無妨無妨,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當是貧道帶著兩個徒弟,為恩人們送行,無非是多走幾步路的小事。”
在那之后,兩伙人就這么結伴而行,一路無風無雨,順順利利,等到徹底走出那方山水地界后,目盲老道緊繃的心弦終于松開,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下。綽號酒兒的圓臉小姑娘趕緊遞上水壺,跛腳少年站在老道身后,回首望向那條山脈,不知在想什么。
離別之際,老道人從行囊里掏出保存完善的一幅卷軸,絹布質地,親手遞給陳平安,“這是一幅貧道師門流傳下來的《搜山圖》,上邊描繪有近百種山鬼精魅,可供參考,你們是首次遠游求學,必然會經過一座座雄山峻嶺,說不定將來用得著,貧道早已爛熟于心,只剩一點紀念價值罷了,還不如送給你們,物有所用,方得其所。”
林守一扯了扯陳平安袖子,后者會心,收下了這幅《搜山圖》,但是陳平安也掏出身上僅剩的那顆蛇膽石,送給了跛腳少年,只說是家鄉的特產,不值錢,但數量不多。跛腳少年想拒絕,目盲老道人趕緊讓他收下,說是恩人的一番好意,極為內向的跛腳少年只得默默收下,欲言又止,終究是沒好意思說出謝謝二字。
陳平安最后笑道:“你們過了紅燭鎮和棋墩山后,到了龍泉縣城,可以去草頭或者壓歲鋪子那邊,找到一個叫阮秀的姑娘,向她出示這顆蛇膽石,她就知道你們是我的朋友了,說不定可以幫你忙在小鎮安頓下來。我到了最近的驛站,就會寄信回小鎮,說明一切情況。”
之后雙方分道揚鑣,目盲道人寧肯帶著兩個徒弟繞遠路,打死也不愿走入那片山水了。
繼續南下,陳平安回頭望去,緩緩收回視線后。
少年突然有些想練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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