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第九百六十章炭火第九百六十章炭火
青萍劍宗的山水邸報,放在云蒸山那邊,暫時由種秋負責。
以后的鏡花水月,被崔東山放在了綢繆山,而不是風景最好的祖山,或是距離渡口最近的云蒸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仙都山是劍修煉劍處,云蒸山武夫學拳地,兩者都很純粹。
崔東山笑道:“種夫子,你是賬房先生,不如翻翻賬簿,好讓我先生在內的上宗老祖們,心里有個數。”
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
宗門慶典,不比一般金丹修士的開峰儀式,前來道賀的,往往都是財大氣粗的宗字頭門派,往往出手闊綽,賀禮分量不輕。
臨近宗門的山下王朝國家,加上藩屬門派仙府,各路山水神靈,為了面子上過得去,幾乎都會咬咬牙,給出一份不跌份的禮物。這也是寶瓶洲那邊,婁山黃粱派與云霞山當鄰居的為難處,實在是觀禮次數多了,只出不進,等于是經常主動送錢給云霞山,形若藩屬山頭,既憋屈,顏面無光,又傷財庫的家底。
一些個仙家門派,尤其不地道,還會專門安排讓人“唱名”,直接報上賀禮內容,幾顆神仙錢,給了什么天材地寶、奇珍異寶,都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在觀禮慶典上邊公開,說得一清二楚,比如……皚皚洲趴地峰,由于火龍真人收徒本事極高,就經常舉辦慶典,傳聞每次慶典結束,德高望重的火龍真人經常親自送客下山,老真人神色和藹,都要詢問對方一句,最近家里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種秋笑著點頭,從袖中摸出一本賬簿冊子,“此次青萍劍宗舉辦宗門慶典,從發出第一封邀請函起,時至今日,最近這段時間里邊,密雪峰貴客如云,不算皚皚洲劉氏父子、玄密王朝的郁先生,他們三人是今天臨時登山觀禮,密雪峰并未安排住處,其余三十二位貴客,迎來送往的開銷,加上今天祖師堂的茶水、瓜子,總計七百二十兩六錢銀子。”
黃庭還好,當年太平山各類典禮,她都是看客,就跟先前陶劍仙的說法差不多,只需要她坐著打瞌睡。
但是福緣深厚的黃庭,修行路上,她再不用計較神仙錢,還是知道“七百二十兩銀子”,到底是怎么個概念。
葉蕓蕓卻是蒲山云草堂的一把手,這位黃衣蕓再喜歡將庶務丟給檀溶、薛懷他們全權打理,不具體經手,都還是要她過目、點頭批準的,故而葉蕓蕓極其清楚一座仙府門派舉辦典禮的開銷,為客人們安排下榻之地,光是日常待客的仙家酒釀、茶水,農家修士精心培植的瓜果,每天就是一大筆錢,再就是舉辦一場場鏡花水月,消耗的宗門靈氣,是需要用砸錢硬生生砸出來的山水畫面,再加上一些觀禮修士,總不能到了蒲山,就把他們丟到一個靈氣稀薄的“無法之地”吧,豈不是耽誤了他們的修行,這就又需要云草堂預先揉碎一大堆的雪花錢,在各處仙家宅邸、螺螄殼道場,事先“澆灌”靈氣,營造出一座座益于修行的山水形勝之地,按照山上的說法,地仙修士的一個呼吸都是神仙錢,確實不是開玩笑的,當真都是錢,此外還要準備一些慶典結束、客人們能夠帶下山的回禮,都需要山上賬房財庫,早早去地方王朝或是別家仙府采購一些極具特色的雅致禮物……一場觀禮,前前后后,林林總總的開銷,加在一起,動輒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的神仙錢,一旦真要講究宗門顏面,扣去賀禮收入,甚至都會有入不敷出的可能。
結果青萍劍宗倒好,就花了七百多兩銀子,一顆雪花錢都不到!
陳平安繃著臉,還有那六錢銀子,種夫子你是怎么算出來的,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韋文龍感慨不已,同樣是賬房先生,學到了學到了,種夫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一鳴驚人。
不愧是舊藕花福地的南苑國國師出身,精打細算,韋文龍自嘆不如,下次落魄山再有開峰典禮,務必更上一層樓。
種秋翻過第一頁賬簿,接下來就是這場慶典的賀禮收入了。
大泉王朝這邊,禮部尚書李錫齡要比老將軍姚鎮和府尹姚仙之,后到密雪峰,除了隨身攜帶的八十顆谷雨錢,大泉皇帝姚近之還主動與青萍劍宗承諾一事,未來大泉王朝在國境和藩屬國內,每發現一位劍修胚子,就都會立即送往仙都山修行練劍,煉劍一事所需錢財,都由大泉戶部負責給錢,如果仙都山這邊愿意將劍修收取為諸峰親傳弟子,當然是最好,如果覺得不合適,就讓他們打道回府,返回大泉,但是大泉皇帝陛下提出了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要求,這撥仙都山出身的劍修,將來修道有成,必須下山擔任大泉王朝的皇室供奉,或是邊軍的隨軍修士,期限是最少一甲子光陰。
作為大泉皇帝的親弟弟,如今還擔任蜃景城府尹的姚仙之,其實他也是第一次知曉此事。
他終于有點明白,為何自己會在青萍峰祖師堂有條椅子了,除了與陳先生的私人友誼之外,將來這些大泉王朝出身的劍修,陸陸續續進入青萍劍宗,那么自己就是他們的靠山了?
陳平安以心聲笑著打趣道:“你小子現在后悔還來得及,青萍劍宗與大泉王朝是盟友,祖師堂里邊怎么都會有張座椅留給你們的,換個人坐,一樣是坐,所以你要是覺得麻煩,臉皮薄,擔心自己無法勝任這個位置,我可以幫忙跟崔東山商量一下,等過幾年,再讓你們皇帝陛下舉薦別人。如果不嫌麻煩的話,你就大大方方坐著,反正我只是落魄山的山主,又不是青萍劍宗的宗主,以后遇到了爭執,你該怎么吵就怎么吵,不用怵崔宗主,我至少可以保證一件事,你以后在這里,不管跟誰,吵得再兇,都不用擔心翻臉,將來瑣碎事肯定不會少,可后顧之憂是沒有的。”
姚仙之聚音成線,調侃道:“陳先生,換了人,來坐我的位置,他們哪敢鬧,坐這兒,肯定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更別說據理力爭與誰吵架了,估摸著偶爾代替我們大泉來這邊參加議事,注定就是坐這兒當木頭人,還不是崔宗主說啥就是啥,這可不行,萬萬不行,再說了,我跟裴姑娘也熟悉,就像陳先生說的,關起門來吵得再兇,開了門,也還是自家人。”
姚仙之瞥了眼祖師堂唯一一幅掛像。
誰敢在這兒鬧?
宗主崔東山,是一位仙人,要知道那場大戰之前,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淵,也就是仙人境。
何況如今的首席供奉米裕,還是一位仙人境劍修,更是劍氣長城的那個米攔腰。
再者陳先生已經把意思說得很明白了,他是上宗祖師,還是崔宗主的先生,再加上陳先生與大泉的香火情,很多時候不用陳先生開口,就是一種對大泉王朝的無形偏袒。
種秋繼續說道:“蒲山檀掌律,這次登山道賀,送出了兩張地契,是兩處距離蒲山較遠、距離仙都山最近的飛地,按照最保守的估價,至少價值五六百顆谷雨錢,完全可以作為金丹修士的開峰道場,至于能否開辟為兩座較小的仙家渡口,暫時還需更進一步的細致考察。”
葉蕓蕓笑道:“檀溶事先找我商量過此事,按照我個人的意思,其實是拿出一張地契就可以了,但是檀溶跟薛懷都覺得不妥,用了個好事成雙的理由,我當時還想說點什么,檀溶就又開始擺出一副‘山主你再廢話半句,老子就辭去掌律’的架勢要挾我,沒轍,由他去,反正蒲山掙錢一事,從來都靠他們,他們不心疼,輪不到我指手畫腳。”
賈晟感嘆道:“貧道之前還不敢妄言什么,擔心是自己是井底之蛙,見識不廣,聽到葉山主這番誠摯之言,終于可以萬分確定一事,蒲山的風氣,與我們落魄山和青萍劍宗,天然親近,故而咱們雙方結盟,真就是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如果“好話”止步于此,也就不是那個馬上去某座私人書院開課授業的賈老神仙了。
“貧道不會說話,要開口說話了,也是直來直往,頂不會察言觀色的,先前對蒲山云草堂,了解不多,只覺得是葉山主一人,是那頂梁柱,獨自挑起了所有重擔,現在才知道,原來蒲山這邊,多有擔當人,不缺豪杰,胡說幾句肺腑之言,多有冒犯,還希望葉山主恕罪個。”
議事堂內鴉雀無聲。
好像賈老神仙但凡開口,都有一種獨有的氣勢。
葉蕓蕓只得抱拳笑道:“過獎。”
種秋翻過一頁,笑道:“玉圭宗那邊,賀禮是八百顆谷雨錢。”
陳平安忍不住問道:“多少?”
“谷雨錢,八百顆。”
種秋說道:“除此之外,云窟福地那邊,少主姜蘅口頭承諾一事,不過沒有紙面契約,他們福地那邊,會在五百年內,將黃鶴磯和硯山兩處的收益,全部交給我們青萍劍宗,作為姜氏福地自家一姓的賀禮,跟玉圭宗沒有關系。按照姜少主的說法,這是父親下山游歷之前,就已經在姜氏祠堂那邊通過了這項決議,無人有任何異議。”
小陌有幾分自慚形穢,這位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落魄山周首席,委實是大氣。
老真人梁爽,指玄峰袁靈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