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薛執讓人去請阿昀與韓銘,說有大事。
二人一到,薛執就闊步迎上去,望著阿昀一臉喜色。
阿昀沒他那么激動,大戰屢屢告捷,他已習慣了勝利。
“何事?”
“殿下,這是大梁的求和信。”
“求和?”阿昀簡單掃了幾眼,嘴角勾起笑容:“割讓十五城換取休戰,條件倒豐厚。”
薛執摸著下巴,瞇著眼睛直笑:“這比十幾年前那次誠意大多了,送出的可是大梁的小半壁江山。殿下要答應嗎?”
阿昀將信給韓銘,雙手負于身后思忖。
他不發一言,雙目幽深似井,薛執不知他在顧慮什么。
“殿下?”
再望向他時,少年神色冷峻。
“拒絕求和,一直打到大梁亡國。父皇當年在大梁為質受辱,也讓梁帝嘗嘗滋味。事成之后,十五城贈與大鄭,以報襄助之情。大哥,你意下如何?”
實實在在的利益,韓銘很難不動心,也算對爺爺的信任有個交代。
但他還有疑慮,萬一合力滅了大梁,大周將是大鄭最強勁的對手。他日再起紛爭,勝負難定,再追究起來,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手握圣旨,身擔重責,他要再想想。
韓銘扶額凝眉思索,阿昀雙手環抱小憩,睡得漸入佳境時,被晃醒了,面前是韓銘嚴肅的臉。
“阿昀,我問你,滅梁后,你是否能保證大周永遠不對大鄭發難?”
“永遠?”
“是,永遠。”
“保證不了,我只是皇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做的。”他似真似假說著,觀察他的反應。
韓銘并無驚詫,而是感謝他的坦誠相告。
“你許的條件很好,但我不得不為大鄭的未來考慮,很抱歉,我不能繼續幫你了。陸長印,傳令下去,明日班師回朝。”
“是,王爺。”
少了大鄭的助力,萬一大梁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即便贏了也要折損許多,再花些年休養生息,一旦大鄭用兵,難以抗衡。
薛執勸韓銘再考慮考慮。
“明王爺,不要沖動,這本是一件對雙方有利的事情,別弄得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也比養虎為患要好,薛將軍,兵符一日在手,我就要一日對大鄭負責,請你理解。”
“什么兩敗俱傷?”
帳子被掀開,凌玥拿著藥瓶和棉布蹦蹦跳跳進來了,“哥,換藥!”
韓銘說“好”,很干脆地褪去上衣,她麻利地換藥包扎,“恢復得不錯!”
韓銘笑道:“本來就不嚴重。”
她眉一挑:“什么不嚴重?阿昀那一劍雖說不深,但也不淺,下手沒輕沒重的!對了,剛才說什么兩敗俱傷?”
韓銘將事情說了,凌玥瞥了阿昀一眼,哼了聲,跟誰都玩心眼,到底想不想好了?
“過來一點。”
韓銘附耳,凌玥悄悄說了些什么,他目露疑色,她讓他信她。
阿昀總覺得要坑他,直直望著韓銘。
“你能保證你永遠不向大鄭發難嗎?”
“啊?”
“沒聽清?”
韓銘又重復一遍。
薛執摸摸下巴,他沒聽懂。
“這不還是剛才的問題嗎?”
韓銘笑笑:“薛將軍,這可不一樣,我不是問大周,只是問阿昀。”
阿昀無奈撓頭嘆氣:“好,我答應。但我有一個條件。”
“婚事不可與國事混為一談,你要答應就答應,不答應明日我就撤兵!”
“哎,大哥,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既然不能混為一談,你為什么還要玥兒幫你?”
“她是我妹妹,你管得著嗎?我再問你一遍,答不答應?”
“答應答應答應!只要大鄭不先挑起紛爭,我絕對不會先發難!”
少年氣急敗壞,勝券在握弄得焦頭爛額,他一定要好好懲罰那個胳膊肘向外拐的壞丫頭!
可她在朝他笑啊,怎么辦?
沒出息沒出息,阿昀暗暗掐了自己一下,想生些悶氣,讓她能偏向他一些。
可情緒還沒醞釀好,手就被她拉住了。
小小的,柔柔的,暖暖的手,他不由得握緊了。
“要不要喝湯?我煮了很多。”
“要!”
薛執望著二人相攜跑出的背影長嘆:“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明王爺,別再阻攔他們了,也就玥兒能讓殿下正常。他正常了,大周和大鄭未來至少五十年不會動武。”
“小王并非要阻攔,只是想磨一磨阿昀的性子,容易到手的往往不會珍惜。”
“容易?殿下這一路可真不容易,能活到現在是他命硬。真的,讓他們趕緊成親,看著揪心!”
冬夜。
晴,干,冷。
明逸得知阿昀拒絕求和后難以置信,這么好的條件他竟然會拒絕,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時辛兆中又領進一個太監,陰陽怪氣念著梁帝的訓斥,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他在這里鞠躬盡瘁、以命抗敵,他的那些兄弟卻在宮中紙醉金迷、惡語中傷,明逸不知自己還在堅持什么?
他本無意惹紅塵,奈何卻被卷紛爭。寧做佛前一童子,青燈古卷伴余生。
只可惜,他殺孽太重,佛門也不會容他了。
耳畔是太監陰柔的聲音,明逸心里想的卻是很久以前的玉明寺后坡。
他問她最喜歡他講的哪個故事,她說禪師送小偷一輪明月。
“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若世人多些善念,多些寬容,也就不會有這么多紛爭了。”
“殿下,請接旨。”太監的聲音打斷了明逸的思緒,這讓他極為不滿。
可嘆那太監竟沒察覺,仍揚著頭不知死活道:“殿下,您屢戰屢敗引得朝野議論紛紛,皇上大為震怒,若是再敗就要易帥了。您好自為之吧!”
明逸定定地看著耀武揚威的小人,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忽將圣旨一摔,良久的郁憤一瞬爆發:“議論?憑什么議論?朝野上下,誰能如本王一般力抗薛執韓銘半年之久?易帥?你當本王愿意做這個統帥?”
太監被他驚到了,又一想他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嬪妃之子,又有底氣了。
“咱家若是將殿下的大不敬稟告皇上,殿下可知會有什么后果?蘭嬪娘娘在宮中本就步履維艱,殿下是想讓她更艱難.”
話音戛然而止。
頭顱已被明逸斬下,在地上滾了一圈鮮紅,眼睛還睜著。
明逸扔了劍,沉聲道:“辛將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傳令下去,戰至最后一人!”
辛兆中沒動,他被太監的慘狀嚇懵了,手顫著,腿顫著。
不知為何,看到他的驚狀,明逸知道他們輸定了。
十七年前,端肅將軍戰死沙場,以身殉國,雖敗猶榮。
十七年后,端康將軍外強中干、臨陣瑟縮,不戰自敗。
雪花又開始飄了,似乎要掩埋一切骯臟。
沒多久,明逸因戰事再次失利淪為棄子,又被薛天重傷倉惶而逃。
大梁頻頻更換主帥,但越換越遭,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副帥辛兆中不想打也不敢打,更是直接放棄抵抗。
再之后,周鄭兩國勢如破竹,直逼大梁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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