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嬪無愧于她的封號,今日用心打扮,更是艷光四射。
明艷濃顏掛的美人,在需要盛裝出席的場合總是更占便宜,旁人一打眼看過來,先看到她紅艷艷的口脂,和一雙形似桃花的眼。
在這種場面,云皎本應是有些欠缺的。
她五官是無可挑剔的精致漂亮,可相由心生,魂兒長不大,明亮靈動的眼伴著盈盈笑意,透著股孩子氣,除非能不發一言地往那坐一天,否則再美也做不成名動天下的大美人。好處呢,則是男女老少通殺,當時在選秀上就合了太后的眼緣。
可今日,眾人的視線不禁越過麗嬪,落到云皎身上。
她披著一件橘黑相間的虎皮大衣,這是自然界里食物鏈頂端的象征,卻被裁剪得極合她的身材,大衣連著兜帽,戴在她的頭頂,上面還有一對小巧虎耳。
那對虎耳真是神來一筆的設計!
這件大衣原本一點也不適合她,老虎是多威武霸氣的動物?何況被皇帝拿下的還是一只成年老虎,可在加上虎耳后,當她靈動眼睛從帽緣下露出來時,卻像足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
不過入席后,得把帽子拉下來。
沒了虎帽襯托,就多少有點裝大尾巴虎的味道了。
“熙常在這一身老虎料哪來的?”
“這回還有分虎皮嗎?”
沒去寒陽獵場的,都低聲議論了起來。
上首的皇后微微變了臉色。金指甲套的桌面上輕輕刮了一下。那件由皇上親手獵到的老虎皮,原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不曾來問過她,她想不想要。
她知道皇上向來如此。
賞賜到后宮里的,先交給她,由她去分配,她取走除了送往太后那之外最好的,他也不會過問,宮權被她牢牢掌握于手中。可是能得他親賞的,卻往往是得寵的妃嬪。
雖然那些妃嬪到手的,不及中宮之主手中千分之一。
可是皇后就在這里擰住了。
宮權她已經有了,她還想要皇上那份特別與珍愛。
旁人如何想,暫時也只能停留在想的階段,云皎入座,旁邊是魏嬪、許貴人和紀貴人。
“熙常在,你這身虎皮大衣是哪里來的?”
許貴人忍不住問了。
魏嬪瞪她一眼。
干嗎要給熙常在這個炫耀的機會!
云皎微微一笑:“回姐姐的話,這是嬪妾親手獵到的虎皮呢。”
旁邊同樣隨行秋狩的紀貴人:?
許貴人震驚:“你怎會有這種本事?”
“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打的虎。”許貴人將信將疑。
“嬪妾當時一個滑鏟,在從虎腹下方滑過的同時用刀子將它開腸破肚。”
許貴人養在深閨之中,不曾見過真正的老虎,只見過老虎的畫像,大概想象了一下畫面,覺得是可以實行的,居然信了半分:“真的?”
“假的。”
“熙常在!”
“姐姐別急,嬪妾是怕姐姐等得無聊,才故意編故事逗姐姐開心呢。”
小老虎搖頭晃腦。
好在宴席很快開始,既是妃嬪生辰,那就沒有國宴那么講究浩蕩排場,菜被傳上來的時候,還是熱騰騰的。糟魚、蟹肉粉盒、灌湯蝦球、清蒸刀魚、炙鱔、水晶肉……江嬪是下了血本的,銀兩給夠,膳房提供的席面也應有盡有。
許貴人哼笑:“你這虎皮大衣是真的虎皮么?也不像是云家能買得起的料子。”
云皎在吃蟹。
許貴人略帶惱意:“熙常在,我在和你說話呢!”
云皎叼著蝦球茫然抬頭。
叫她干什么?她是個只會干飯的小老虎罷了。
麗嬪瞥她一眼,恨鐵不成鋼:“你吃得這么急,很餓嗎?”
“餓啊!嬪妾為了這頓席,上頓還沒吃呢,嬪妾帶了禮來的,必然要吃回本,等下這兩個特別貴的菜能再上兩碟嗎?沒吃夠。”
江嬪的宮女能說啥?
她們只能說可以,怕影響了娘娘的面子。
有些同樣被邀來的常在答應聞言不禁側目,有人小聲說:“真羨慕熙常在,咱們也多夾兩筷子,錢不能白花。”
低位妃嬪在宮里的日子是能吃飽穿暖,可也僅僅是吃飽了,又沒有賺錢的地方,領著那點分例過活。原本在宮里好好的當著透明人,江嬪要大搞排場,邀了她們來當自費跑龍套,可不就得在席上好好吃回來?
但自小受到的教育,使得她們就連用膳也放不開。
是啊,她們不是白吃白喝的,是提了禮來的。
那賀禮是這些小答應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銀兩購下的,原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過得更緊巴了!見熙常在起了這頭,她們也放下了包袱,跟著動筷。
這時,她們的心中對熙常在充滿了感激。
原以為這就是極限了,吃到一半,云皎轉頭吩咐:“等下把那兩個涼菜和三樣點心打包一份新的給我帶回宮里,沾沾江嬪娘娘的喜氣。”
小答應們:“……”
連吃帶拿的,這個她們是真做不到。
麗嬪納悶:“我宮里少你吃喝的?”
“怎么會呢娘娘,”云皎優雅地擦了擦嘴巴:“這是吃流水席的快樂。”
皇后只坐了一會,酒水沾沾唇,祝賀完江嬪就離場了。
她很自重身份,今日會來,不過是向太后示好。
在開席前,江嬪就讓宮女讀隨禮單。
宮女悠著聲調念,嬪位以上的主子送禮都比較大方,一人能送好多樣,特別是后宮三尊大佛的禮單,每樣都念出來費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才念到常在位分的。
宮女念誦:“咸福宮熙常在:賀壽圖一幅。”
江嬪來了興致。
她向來好臉面,也要求別人給她做臉,如果送了不夠昂貴的禮物,那這人就被她記在小本本上了。妃嬪都懂江嬪娘娘的脾性,大多送的是不會出錯的珍貴布料和擺設。
可是賀壽圖?
江嬪知道熙常在一窮二白,只有一個芝麻小官的爹。
熙常在她爹的官位在江嬪眼中,那就只能稱得上是打雜的,都不能算官老爺。
“哦?熙常在好別出心裁,不知是哪位大家的作品?”
被當眾點名的云皎只能站起來回話:“回娘娘的話,賀壽圖并非出自大家之手,是由嬪妾所畫的一番心意。”
“一番心意?”
江嬪挑起眉,看向云皎的目光里充滿蔑視:“熙常在入宮之前在京中并無才名,所謂一番心意,不過是用來掩飾自己所送賀禮敷衍寒酸的說辭!一幅既沒才華也不值錢的破畫,也虧熙常在送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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